第七章 观气望运
湖州城位于南荒地界少见的一处方圆千里的大平原之上，占地纵横百里，四通八达，是猎国六州之中的中心城市，城东南三里之外，是三百里龙吟湖。 虽然皇宫没有设在湖州，而是在湖州之北的灵州，但丝毫影响不了湖州豪门林立，商业发达的盛况。 慕容府占地近百亩，院落林立，天机宫诸人居住的是最中心的别院之一，整个慕容府位于湖州南城，紧挨着主干道。 而慕容府对面，就是湖州刺史凌岳毅的府邸，今次跟慕容锦成婚的就是凌岳毅的掌上明珠凌灵儿。 这一门亲事的双方，一方是湖州只手遮天的刺史大人，一方是湖州当之无愧的第一富豪，别说在湖州，就算是在整个猎国来说，那也是绝对的大事。 所以这半个月来，整个湖州城可谓鱼龙混杂，各色人士应有尽有，身披重甲的城卫兵也增加了数倍，在街上游曳来去，震慑着心怀不轨之人。 陈玄机出门右转，顺着主干道往城北走去。 “如今湖州城因为慕容家和刺史的亲事，导致人流增大十数倍不止，凭空多了许多生意人，趁机发大财。我且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材料。” 一边想着，陈玄机游目四顾。 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琳琅满目却又井然有序，同类行业基本扎堆，互相竞价，但门前都是生意火爆，大多数人都是为了给慕容府送礼。 陈玄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送点什么，就掏出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且吃且走且看。 正走着，忽听路边一人叫道“这位小兄弟，我观你气运不凡，是否容老夫为你算上一算？” 陈玄机扭头望去，却见路边不显眼的蹲着一人，旁边歪歪斜斜的靠着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张白布，上书“观气望运”四个黑色大字。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原本应该是白色如今却又脏又烂的衣衫，但脸却洗的很干净，年约四十余岁，留着三缕胡须，相貌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的，但一双眼睛却亮如晨星，让人不敢逼视。 陈玄机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就要离开。 “这位小兄弟，复仇救人，前路凶险，还需小心啊。”那人也不起身，只是自顾自的又说了一句。 陈玄机心中一跳，眉头微微一皱，但仍是不理，脚下不停。 “天下九大绝地死境，可不是那么好闯的。”那人仍是满脸淡然说道。 陈玄机脸色一变，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走到那人面前，已经换上了一张笑脸，“这位先生请了。” “鄙人姓方，名天下，小兄弟贵姓？”那人不卑不亢道。 “陈玄机。” “果然是一生之中处处玄机的人。”方天下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陈玄机，笑吟吟道。 “先生方才所言九大绝地死境，是何意思？” 方天下笑而不语。 陈玄机一拍额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方天下顿时见钱眼开，一把接过，人也坐直了起来，笑眯眯道“小兄弟出手真大方。” 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吃喝一年了，的确是挺大方的。 陈玄机一笑置之。 “鄙人游历天下，擅长观气望运之术，我是看到小兄弟气运绵长，却又与九大绝地的气运有些微关联，敢问小兄弟可是去过这些地方？” “去过一处。”陈玄机说的自然是前世去的西海死境，而且此时他心中已经确定无疑，这是遇上高人了，要知道他乃是穿梭时空回到现在的人，按理说今生的他与西海死境还没有任何关联，此人竟能看出他前世去过的一些蛛丝马迹，可见非同小可。 “难怪，可是有亲友陷于其中？”名叫方天下的中年人又开口道。 “先生何出此言？”陈玄机心中更是震惊，此人竟然看得如此之深，恍如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般。 “气运一物，少时称之为气数，多时便是气运，按理说只有武道中人修炼到长生境，也就是神魔级别，方有气数凸显，之后随着境界提升，再转为气运。还有就是国之气运，宗门之气数，对于我辈中人而言，都是显而易见的。寻常人若非有大机遇，是不会显现出来的，而且也没什么用。你之所以能显现出来，是因为染了西海死境的独特气运，那就必然是与你有息息相关甚至血脉相连的变故，才会与你自身气运连成一体。”方天下缓缓解释道。 “这说明什么？”陈玄机问。 “这说明，要么你死在那里，要么你成就在那里。”方天下脸色一整，严肃道。 陈玄机摇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这不是废话嘛，父母深陷西海死境，他自然是要去救的，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还有第三条路吗？ 此人虽然通过气运牵连看出了陈玄机去过西海死境，但还触及不到他重生的秘密，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益处，他自然不愿意多做停留。 “小兄弟先别急，且让我仔细一看。”方天下终于站起身子，拦住了陈玄机，笑道“不能白收你的银子。” 陈玄机没有说话，但却停住了脚步。 方天下已经双手朝天，摆了个怪异的姿势，闭上一双眼睛，然后又猛然睁开。 这一刻，他的眼中白色光芒骤然强烈起来。 陈玄机只觉全身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方天下却忽然大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对着陈玄机纳头便拜，五体投地，口中大呼道“无穷神魔，天崩地陷，宇宙寂灭，圣门轮回，圣尊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他此刻的神情极为失态，声音也就不自觉大了一些，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围过来一大群人。 陈玄机吃了一惊，正不知所措间，忽然间灵魂一颤，深处耸立的那道奇门光芒大放，一段悠久如万世轮回的记忆忽然如潮水涌来。 他隐约看到高天崩塌，无穷无尽的神魔从天陨落，又看到悠悠宇宙轮回，时空在眼前交替，继而看到一个浴血厮杀的青年，又看到一个婴儿，又看到一人死于万里黄沙之中。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等陈玄机再次去细想，却又消失不见，只是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仿佛穿越了万万年的苍凉古老的声音“天地不仁，囚万物于牢笼。” 然后一个更加宏大而庄严的声音叹息道“宇宙寂灭，至尊也难以超脱，唯有圣门轮回，成就圣尊之位，方可解脱。” 声音悠悠荡荡，终至消失不见。 陈玄机恍如从梦中醒来，呆立无言，良久之后，才醒过神来，连忙扶起方天下。 方天下却仍是垂着头，恭敬道“世人皆以为武道之途，至圣而止，却不知更有至尊畅游宇宙，何其悲凉也，我辈愚昧，还望圣尊搭救。” 陈玄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哼，我还道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竟是胡吹大气的江湖骗子。”围过来观看的人中，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忽然一脸鄙夷道。 江湖中人，众所周知武道九境，第九境为神圣境，只是世间从未听闻有人修成，但并不妨碍有许多人探讨其上是否仍有更高的境界，故而许多稀奇古怪的名堂就出来了。 方天下这话说的，显然是指神圣境之上为至尊境，此等言语，听得多了去了，自然是没人相信的。 只有陈玄机，在此时此刻，深有体会，他忽然想起自己脑海中那以至尊为名的诸多典籍，不由一阵心驰神摇，因为他一直就在修炼啊！ “愚昧之人，愚昧之人啊。”方天下听闻少年之言，连连叹气。 “你这穷酸，再敢胡说，小心小爷教训你。”那少年闻言顿时大怒，一脸戾气。 陈玄机扭头一看，只见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一身云纹白衣，背负长剑，不由心中好笑，真是冤家路窄啊，竟然遇到了天门的死对头云剑宗弟子。 那少年见陈玄机望过来，也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怔了怔，哈哈笑道“原来是天门的一个外门弟子，我说穷酸，你装模作样也挑挑人行不？一个外门弟子就算你把他吹到天上，他也只会摔得更惨！” “我观你背负长剑为红色剑穗，也只是外门弟子，咋呼什么？”陈玄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我是外门弟子没错，但我兄弟三人，大哥是内门弟子，二哥更是亲传弟子，你……” 那少年正侃侃而谈。 陈玄机却已出声打断道“那也掩盖不了你是外门弟子的事实。” 周围顿时有人轰笑出声。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那少年脸色一红一白，恼羞成怒，竟然伸手拔出了长剑，摆出一副当街杀人的姿态。 陈玄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不自量力。” 那少年气急败坏之下，正要动手，忽听人群骚动，两个城卫兵走了过来，大声道“干什么？聚众闹事吗？” 白衣少年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云剑宗办事，都给我滚远点。” 那两个城卫兵眉头一皱，互相看了一眼，不禁相对苦笑。如今湖州城江湖人士一抓一大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再也正常不过，他们也能管上一管，毕竟寻常的江湖人可不敢跟官府作对。 可是云剑宗不一样，这可是南荒顶尖的大宗门之一，门人弟子，遍布天下，根深蒂固。莫说他们，就算是猎国皇帝，也不敢轻易招惹。 “这位少侠，若是私人恩怨，能否另约地点？”一个城卫兵小心翼翼道。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竟是丝毫不听，似乎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对着陈玄机当胸一剑就刺了过去。 陈玄机眼神一冷，两脚一错，惊鸿步展开，轻易躲过长剑，气机贯于右肩，撞向少年。 只听砰地一声，这一下实实在在的撞在了少年胸膛之上，紧接着“咔嚓”声响起，显然胸骨已经碎裂。 白衣少年虽然十六七岁了，但显然资质不好，往日里也就仗着两位哥哥，颐指气使，修为其实还停留在气机境，而气机境的气机是死的，没有办法灵活调动和运用，哪里抵挡得住地煞境的随意一击？顿时疼得大叫一声，滚倒在地。 陈玄机是什么人？前世那是死人堆里死去活来爬出来的人。一旦动手，从来不会给敌人留下报仇的机会，他此刻已起了杀机，踏上一步，就要解决了这小子。 忽然人群中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走出，拦在白衣少年身前，笑道“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滚！” 陈玄机眼睛一眯，暗蕴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