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楼文学网 - 浪漫浓情 - 躲藏梦中在线阅读 - 第63章

第63章

    负罪感或许也称不上,但杜芢微妙地理解了积德的含义。如果她是个混迹江湖的风流女子,敢染红发的那种,那她会直接买好喝的坐到她身边自然地搭讪,作为大人安慰安慰失落的孩子,或许也不失为一段友谊的开端。

    只可惜她不是,她只敢站在暗处打开手机,搜索到这家店铺,线上点了份奶茶,并加了点服务费让他们一会儿送给门口的女生。

    她又担心这么做会不会太突兀让对方惊恐,毕竟大街上鱼龙混杂。于是努力思考了一番,动用了那一年来跟林夕做朋友所收获到的所有情商,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话,加在了备注卡里。

    “这是,暗恋你的同学送你的。开心点吧,别难过了。”

    发完这句话后杜芢原地伸了个懒腰,用比自己所设想的更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未尝不是一种肇事后逃逸。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补足了青春时期的某块边角,她终于可以满意地离开这里,不再留有遗憾。

    鱼鳞状的晚霞像是被镶在了天里,但杜芢知道它游得再慢也会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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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安是没想到自己丢了校卡还能因祸得福被人表白的,如果她丢校卡后找了一圈没找到的落魄姿态竟还那么迷人的话那她愿意多丢几次。

    她拿着备注卡在奶茶店周围转了两圈也没见着可能是嫌疑同学的存在。回去后也给她的几个酒肉姐妹们打了电话,讲了今天的神奇经历,却只得到一通嘲笑,她被认为只是中了街头混混的恶作剧。但荀安还是不服,别人瞧不起她就算了,她要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魅力的话,那这青春才是输得彻底。

    之后的几天里她看谁都像嫌疑同学,任谁多看自己几眼她都有勇气怀疑对方有可能是爱她爱到了家。之后因在课堂上和好几个同学相互瞪来瞪去而被老师叫起来站着回答问题,也有在课后像审犯人似的对着几个无辜同学问一些难以理解的问题,小说宅女都被她吓得泪眼婆娑了好几节课。

    终于这一切在她在厕所洗手时,对着一旁同样在洗手的大姐头问出了“你是怎么看我的?”这种问题后迎来了结局。“我说啊你丫是有性别认知障碍吧?”大姐头很直白地指出了她的问题。

    “这话怎么讲?”

    “那纸条虽然没写名字没写性别,但正常人怎么可能想到会是女生?傻人才会挑着女生问,难道你还想跟女的交往不成?真是傻子一个。”她说完后就甩了甩洗完的手,没理荀安径直走了出去。

    只留下了愣在原地,忘关水管的荀安,自己看着对面镜子里自己的双手独自凌乱。

    荀安之后也一直没能找到那个所谓暗恋她的人,但再过几周她便无需再为此所困。她的生命终于在那个思想落地之后迎来注定的转折点,过去的她被杀死,埋进土地,又再次攀枝而生。她不断向上热烈而决绝地长着,再也寻不清了过往生命中的种种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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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审阅过千万次的谜题总是会在连续的缺觉后变得模糊不清,杜芢在这两年里常常渴望抛弃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配不上自己的头脑,是个该死的绊脚石。

    沈万华过去总是可惜她们这个时代的学生所受的教育已经严重偏离了轨道,整天就惦记着这个接口那个接口,接别人的脑子接得挺好,却荒废了基础,连自己的问题都察觉不到。

    杜芢不知道过去的教育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她如果能学到更多,是能够拯救自己,还是只是能更加清醒地记录下每一寸腐烂的痕迹。

    “大家都想成功,但更多的人是还没成功呢,就先成功得上精神病喽。”沈万华说过的这句话,有时想起来是在拐弯抹角地笑她。

    在搬至偏远地区,身旁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杜芢经常会卡在一个换个角度就很容易找到方向的点上卡很久,等到摸清方向后又会为自己浪费的时间大鸣不平,孤独像是被拍了一掌榨出了汁。

    而实验对象也是个难处,在基础安全性的测试上杜芢购置了不少白鼠来参与实验,而更深一步的测试,不是去街上花高价寻求愿意当志愿者的无业人员,就是拿自己开刀。在更多的时候杜芢会选择后者,她带着点专业领域的高傲,很多时候并不怎么相信别人的体验。她坚信只有自己来才能最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时间感上的微妙差别。

    直到她有天看见窗外开始飘落雪白的字母,她才意识到事情又走进了一条歧路之中。

    那段时间的记忆是琐碎而混乱的,是洒进牛奶里的饼干屑,拿勺子捞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夹杂了不少属于包装盒的碎屑。她从里面挑出一只代言人的眼睛,她朋友的眼睛。她的眼里倒映着某个总是吵吵闹闹,却又距离真理最为接近的宽广空间,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点。

    可怜的18号白鼠最终没能挺过这周,没能陪杜芢过一个生日,就像她的第18个心理咨询师也没能让她感觉到获救。

    杜芢搬起纸盒棺材时才想起了18号的死本质上也是拜自己所赐,一种杀死挚爱的掌控感竟令她感到一丝可耻的愉悦。她抿着嘴走出门外,才发现世界已变了天,变得开始存在两个季节,屋里还是盛夏,为何门外却开始进入冬天。

    她真讨厌这个总是与自己的温度格格不入的世界。

    她把自己同纸盒一并埋入雪中,又被拎着鹿角的猎人挖出。她是一枚闪着银光的金币,在菜市场被当做零钱塞入她母亲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