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对面这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对君莫问动了杀意。 “居然敢说和我一样的话！” 身在江湖，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完全是常有的事，何况这位面相刻薄的年轻人为江湖三大“邪窟”之一，南海魅影剑派的少主魅剑公子刁辟情，邪道中人，杀人更是家常便饭。 “对不起，两位客官。如今本店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不知……”客栈掌柜小心道，面对两位手持凶器的江湖中人，他是忧虑深重，很是揪心。 客栈掌柜已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了。曾经他就见过两个江湖中人就为了一个简陋的客房大打出手。当然，其实那时大打出手的两人，关心的已不是客房，而是在江湖中人前打倒对手的荣誉。 刁辟情恨恨地看着对面无视自己君莫问，他正准备设计装伤以引诱谷倩莲入瓮，用意生擒这个一路追杀自己的美人，将其狠狠玩弄，以报复被一路追杀的郁闷，还要以此来羞辱双修府。 看着可能会坏他好事的紫衫男子，魅剑公子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居然敢和我抢房间，就打断你两条腿，割了舌头算了，留下他两只眼睛，以后懂的看人，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刁辟情心中决定“小小”教训下眼前的紫衫青年，却不知得罪了一位杀星。 君莫问心境空明，感到刁辟情的杀意后，心念因杀意而动，剑随意动，念起剑出。 刁辟情正要出手废了君莫问的两条腿，君莫问却是抢先出剑了。 剑出，刚刚还是青天白日，现在竟有一袭清冷的月华划破苍空，普照大地。 “白天怎么会有月光？！” 刁辟情心中惊异，接着感到心口一痛，低头一看，居然是对面的紫衫男子的长剑，已经刺入了自己的左胸之中。 “什么？” 犹自惊疑不信的刁辟情倒在了客栈地上，使劲捂住自己的心口处，但血却止不住的汩汩涌出，看着对面持剑而立的君莫问，眼神凶狠。 “你还有什么遗言？”君莫问淡淡道。 剑客杀人，割喉往往比捅人心脏简单，西门吹雪不就是如此。 况且，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即使心脏长在右胸的也不是没有，前世熟读百家小说的君莫问，不是一次见过这种事：主角天生右心，被敌人刺穿左胸后，以为必死，结果却幸运的活了下来，之后苦练武功，杀掉敌人报仇雪恨。 而且学武之人对心脏的保护，肯定比不易防守的咽喉部位更强大难破，明明可以选择省力方法，君莫问为何舍易求难？ 因为君莫问，他敬重生命，作为由故乡的所有相亲殉葬而诞生的君莫问，完全可以说是从死亡中出生的，所以他有着一种自己的方式来敬重生命。 同时也是想留给对方说遗言的机会，否则割断了咽喉，岂不是连生命的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世界上的一切都将与己身再无关系，那么此刻，你是否可以在生死之际悟出什么人生之理？ 可惜，君莫问失望了！ “魅影剑派不会放过你的。”这是刁辟情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 君莫问叹息一声，心中怒其不争，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魅影剑派真的为他报了仇有如何，他终究不能死而复生，为什么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还不放下仇恨，领悟自身，执意要满怀着怨恨的逝去。 此刻的君莫问终于理解什么是道魔之别了。 道与魔是同样的觉悟者，为了使众生得悟，仙佛们循循善意，但众生就是不悟，就像苦苦教导了十几年的学生，到头来还是什么的不会。这个时候，即使仙佛也有火了。 既然温和的方式不行，那只好使用霹雳手段了，一棒朝你头上打去，脑 浆迸流之时，看你悟是不悟！ 于是，众生眼中的魔就自此产生了。 杀道也出现了。 生死之间得悟，即是杀道！ 君莫问摇了摇头，不在理会临死之前仍执着于仇恨相杀的刁辟情，对掌柜说道：“带我去那间客房，然后让地上的人入土为安吧。” 客栈掌柜看到一场争执居然死了人，吓得心脏怦怦直跳，不过现今江湖黑道横行，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还可把持住不腿软，但对于动辄杀人的君莫问，却是害怕无比。 客栈掌柜手指颤抖的指向二楼道：“二楼最里间就是，直接推开进去就是！”却是独自不敢领君莫问前去。 君莫问也不在意，独自上楼。 掌柜的见杀星一走，连忙叫店中伙计找一张席子将地上的死尸裹了，再弄辆推车抬着直接扔到城外乱葬岗。 这几日武昌城中黑白两道聚集，仇杀不断，连官府都管不过来，实际上官府也一般不管江湖仇杀，死人了也不立案，直接扔到城外乱葬岗就不管了。 武林中也是知名的魅剑公子就此如底层的江湖人士一样，成了乱葬岗野狗们的大餐，落到了尸首不全的结局。 君莫问慢步走到他的客房，在门前停了一下，却是察觉，在他于楼梯缓慢拾级而上时，已有人先一步就入了他所定的客房中。 君莫问推开房门，只见一个一位黑衣雪肤的秀美少女正坐在客房的床上，向他微笑招手。 第十八章 谷倩莲 客栈的房中装饰很是简陋，只有一桌二凳与一席床被，但此刻有位美少女坐于房中，在她秀美容貌的装点下，此间陋室似乎也变得精致典雅起来。 “姑娘何人？为何到在下的房中？”君莫问道，语气轻和。 实际上他在进门前就已知道房中是位美女，还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剑意锋芒，所以连带整个人也变得温柔起来，和刚才楼下漠然出剑杀人的紫衫剑客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当然，如果此刻在房中的不是美丽少女，而是一位男子，那么即使是有些许交情的沈缺，君莫问也只会封住他的穴道，直接从二楼窗口扔出去，会不会死什么的无视就可以了。 君莫问经历了二十年的隐居学武生活，虽然魔门武学能影响习练者的气质心性，但他毕竟是位穿越者，心志已成，即使身体幼小，心思不定，也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君莫问仍的性格是以前世的心性为主，对美女还是很讲绅士风度的，甚至是主张“美丽有理，可爱无罪！”的美女至上人士。 床头少女含笑不语，只是看着君莫问，含情脉脉的眼神，似是怀春少女于夜间相会，凝视情郎般的可爱表情。 实际心中她也疑惑此刻的君莫问与刚才楼下斩杀刁辟情的冷厉淡漠相比，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温柔了好多，是文人雅士的样子。 少女的神色表情就像怀情少女，让君莫问也是暗赞，好演技！ 君莫问其实早已猜出此少女的身份。 在天然居沈缺脱口而出”花间派“三个字时，不只是马峻声听到过来相交，另外还有这名少女同样谨记。 只不过马峻声以为沈缺所说的是词派之别，她却是知道，沈缺所说的是域外顶级的邪道门派，无双国花间派。 因为此女正是花间派的生死大敌，双修府中人，名为谷倩莲。 当时谷倩莲正好在进行追杀刁辟情的任务，听到花间派的消息后，为了调查君莫问两人与花间派的关系，甚至将追杀刁辟情的任务延后了，跟踪起君莫问两人来。 可惜这位双修府少女的武功虽已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之林，但终究难以和底蕴深厚的圣门嫡传弟子相提并论，还是差上了一筹，几次都跟丢了，最后一次更是被人赶走了。 失败的谷倩莲只好去完成之前的任务，重新追杀魅剑公子刁辟情。 只是世事无常。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谷倩莲本以为跟丢了的关键人物，居然自己出现了。 谷倩莲舒服的躺坐在床上，心中直呼幸运，刚才君莫问杀了魅剑公子，已经帮她完成了前一个任务，之后只要自己在他套出花间派的情报，公主和夫人一定会高兴的。 君莫问自是不知谷倩莲的内心活动，关上房门，镇定的坐在桌边凳子上，对谷倩莲道：“姑娘不愿回答，就请随意。”之后君莫问竟闭目起来。 若是一般的正人君子和一个少女同处一屋，倒是会坐立不安，直接离开。 但是君莫问按剑稳坐，没有丝毫的介怀之意。正因为无心情事，所以也不会被其心扰乱心绪。 谷倩莲看到君莫问关起房门，虽然那也是她的用意，任性大胆的双修府少女心中仍有些忐忑。 不过剑君莫问坐在桌边一刻钟，竟似一直还是动也不动，坐在柔软床铺上的谷倩莲倒是有些闷了。 于是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跳下床，搬起一个凳子坐在君莫问身边。 双修府少女趴在桌子上注视着紫衫剑客，发现君莫问按剑而坐，表情也没有变化，是真的一动都没有动耶！ 其实君莫问一直是在蓄势，为了准备与厉若海的一战，此刻的君莫问正不断的调整他和他的剑，让两者的状态都趋近于巅峰，只有如此，在能于巅峰的对决中再攀巅峰！ 君莫问的剑虽是好剑，却非名兵，别说庞斑与现在方夜羽所用的“三八戟”，即使黑榜高手封寒的“天兵”也是不及。 而且在低武世界中，剑是不会产生灵识的。打但剑虽无灵，却可与剑客自身匹配。就如可配浪翻云的只有覆雨剑，可配覆雨剑的也只有浪翻云。 但君莫问自信，自己的忘我剑将来一定会成为流传百世的名剑。 为何？ 因为它是君莫问性命相交之剑。 谷倩莲看到君莫问如同睡着了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不自禁将手伸到他眼睛前，准备挥挥看。 结果谷倩莲刚要行动，君莫问就睁开了眼睛，深邃的双瞳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谷倩莲吓了一跳，娇嗔道：“你这人真坏，居然作弄我，我谷倩莲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谷倩莲有些生气的一掌拍向君莫问，劲力凝而不发，却是举轻若重般的功力，比起白道八派联盟的精英弟子，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谷倩莲的掌力凝而不发，可能只是想吓吓君莫问，但这玩笑般的举动，仍是触动了君莫问的气机。 君莫问忘我剑出鞘，无声无息间竟已碰触到了谷倩莲胸口处，马上竟要血溅三尺。 君莫问忽然一惊，手中动作就是一顿。他刚才正根据对厉若海的了解推演在脑海中推演两人的对决，还未完全回过神，气机触发中下意识的出剑。此刻方意识到几乎杀死谷倩莲，马上收回了剑，后退几步。 不过君莫问的剑虽然没有刺到谷倩莲，但剑气仍是先一步微微伤及了她的心脉，谷倩莲脸色苍白，捂住胸口退了好几步。 谷倩莲呆呆的立着，她感觉到，刚才自己几乎无限的接近死亡，差点就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若非真正的面对死亡，是永远无法知道死亡的恐怖。 此刻的谷倩莲正感觉到自己正被无尽死亡的大恐怖包围着。 君莫问走到谷倩莲身边，关切道：“你没有事吧。” 应该不会有事，君莫问清楚自己的剑，因为及时收剑，并没有对谷倩莲造成伤害。 不过君莫问却不知，比起肉体上的伤害，那一剑的锋锐剑意对谷倩莲的精神上的摧残更加严重。 这个世界虽然是低武世界，但如同高武世界以一敌万的事迹也常有发生。却是此世的精神修为深度极其强大，虽然因为能量压制难以实质化，但精神压迫仍然有效。 武道意志所带来的精神威压下，普通人完全无法反抗。甚至专修此道的高手，可以使用暗示媚术一类的手段在精神领域杀死他人。像传鹰的《战神图录》，就让其于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战意杀气之威，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接近，使传鹰可以轻松的一招斩杀域外三大宗师之一的蒙古三大高手之一的蒙军元帅思汉飞。君莫问的话倒是让谷倩莲从无边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回过神的谷倩莲直接扑到了君莫问怀中，小手握拳，不断击打着，哭泣道：“我恨死你啦，恨死你啦……刚才好可怕，好可怕……” 到了最后，谷倩莲更是紧紧的抱住君莫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 君莫问的剑意压迫实在太强了，谷倩莲这把高手在没有准备下被震慑后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明明是带给谷倩莲恐惧绝望的人，现在却有成了唯一可以给她安全温暖的人，有些可笑呢！ 不过世界上的事不就是如此？ 往往带来希望与绝望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随着房子中哭泣声越来越低，谷倩莲竟是在君莫问怀中睡着了。 谷倩莲身体上虽未受伤，但精神上的伤害却是极大，心灵上的疲惫让她很快昏睡过去。 君莫问看着怀中谷倩莲，脸上犹带泪痕，不禁心生怜惜之情，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用手轻轻拭去谷倩莲面上的泪痕，再盖上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