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幻觉

    “咔……咔……咔……”

    另一边，好像有人正在捣着什么东西，而空气之中，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血腥味。

    “鲜血半碗，红土少许……”

    “墨汁少许，掺以半凝固状态的血……”

    “骨灰三勺，加以墨血……”

    “这些，是前人实验了很多次的颜料调制方法……”

    “只有用最合适最恰当的颜料，才可以绘制出我心里的画面，我的生命才算是有了该有的意义……”

    “其实到了这样的程度，什么佛，道，神，魔都不重要了，修行的最高境界，是无我，无望……抛下所有，终结所有……”

    白木接二连三的听到各种声音。

    每个人说的话，都是他在绘制那些唐卡的时候不知不觉陷入其中的过程。这大概是一种牺牲的精神。白木回想了一下自己绘画的时候，那种状态，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投入，大概正因为那样，所以他才一直达不到多高的境界。

    “白木，一直跟紧我往前走，不要去看周围的东西，再看，你就会迷失了。”降措大师的声音传了过来，提醒白木。

    “迷失吗？应该不会吧……”白木点了点头。

    “迷失这个词的确是不准确的，准确的说，人的心就像是一个容器，这个容器的容量是有限的，只能去装该装的东西，如果装了太多无端的东西，装得太复杂，那你整个人就将混乱起来，那就是迷失的状态。那样的话，就会让你一辈子下来，一事无成。”

    降措在门边停下，转身看着白木，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完成的没完成的绘画，微微摇头道：“我用了半辈子的精神，才终于明白了这个浅显的道理。只有学会放弃，学会取舍，才能最终抵达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个白木能体会到，也懂，可是他作为一个画家，或者说是绘画从业者，钻研者，看到这么多优秀的作品，他却是没办法让自己镇定，装做没看到那些东西。

    耳边的那些声音一直都在持续，他越是不去看那些画面，那些画面却反而变得清晰起来，这让他的脚步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最终，白木停下了脚步，忽然张开了双手……而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好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降措大师！我想留在这里！我要跟他们一起追求至高的境界！”他对降措大师说。

    而在黑暗之中顿时也传来很多附和的声音，那些声音里面，更是不乏对他的咱们，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只手朝他伸了过来，对他表示欢迎。

    几乎同时，降措大师也大声的念诵起了法咒。

    黑暗之中，那些抓扯着白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不过也只过了十几秒，却忽然有更多只手猛的又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把白木抓到黑暗之中去。

    “噗……”

    一声轻响，降措大师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但是并不是一般响指的声音，他这么一打响指，手指上居然冒出了一股火苗。

    那微弱的火光之中，降措大师坚定的站在那里，更加大声而快速的念起了法咒，目光坚定的就像是一尊佛像一样，守护着某些他一心想要坚守的东西。

    火光亮起来之后，黑暗就被驱逐了开来，白木因为那些唐卡画而诱发的幻觉幻听也立刻消失不见，他的目光之中，只剩下了那道诡异莫名的火光。

    “白木，来我这边。”降措大师小声召唤白木。

    白木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的朝那边走过去，挣脱了之前的那些束缚，走到了降措大师身旁。

    黑暗之中的院子看起来十分破败，抬头看去，那古树的枝叶似乎也变得凌乱了起来。

    “刚才那些……都是什么……”白木回头看去，心有余悸的问降措大师。

    “那些是误入歧途的精神，他们并不是某一个人，也不是某一个人的精神，而是某一个人的某一段时间的精神和灵魂。每个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但不一样的是，有些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能及时的回头，回到正确的道路之上，而某些人，却一直沉沦在那错误的道路之中……人，本质都是一样的，很多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某些智者，即便是某些高僧。”

    降措大师叹息了一声，甩了甩手，手指上的火苗便忽然消失不见。

    他带着白木走到院子之中。

    四周一片黑暗，整个昌珠寺都已经在夜幕之下沉默了下来。

    “白木，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有一些人在这里作画，他的目的，并不是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也并不是在修炼。”降措叹息了一声，看着白木说道。

    “那……是为什么呢？”白木有些疑惑。

    “那些人之所以用生命作画，完全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新大陆，发现用这样的方式作画，可以给他们各方面带来极大的满足。每一个进入这个院子的人，之前都是绘画技艺很高超的画家，他们都对绘画技艺有着某种幻想和追求……但是……他们走的路，却不一定是正确的。他们以为这就是至高境界，以为这就是突破瓶颈的方法，但他们却没有思考，为什么他们会被召唤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他们会获知这种方法……”

    降措语气有些沉重，领着白木，走进了树洞。

    在外面的时候，至少还有些月光，可是进了树洞之后，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白木继续不解的问降措大师v：“那，为什么要把那些人召唤到这个地方呢？为什么要召唤我前来呢？召唤我来这里，也是一样的理由吗？”

    “是的，是一样的。”降措点头回答。

    “可，为什么呢？”白木追问。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不用问为什么，因为答案就在你自己身上，需要你自己去破解。如果你一直问别人为什么的话，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

    这是白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声音并非是降措的……所以他也没觉得奇怪，而是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点头道：“前辈，晚辈脑子愚钝，还请前辈指导。”

    “降措，你先走吧，我们还需要点事情，有很多事情要说。”那个声音没有回答白木，而是对降措吩咐。

    “好的。”降措恭敬的回答一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跟你交流了，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终归有一天，我会永远闭上眼睛没办法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