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陈年旧怨，取出神魂

    那巨鹤身量长大，又是这般以吞吃蛇类助长修行，自然不会吃完就走，竟尔留在了秦岭山中，暂时以此地为巢穴，享受着数量巨大的毒蛇美餐。

    他是吃得爽了，但那秦岭之中的蛇类怎肯沦落为别人口中之食？自己却又不是对手，当下不免就求到了赤练蛇这老祖宗门下。

    这条赤练蛇最是记仇护短，此刻得知子孙手下正日日被天敌吞吃，虽然躲来藏去仍然不免落个葬身鹤腹的下场，不由得勃然大怒。虽说他自己也是蛇类，但毕竟活的岁月悠久，成了气候，又有着远古巴蛇一丝遗留的血脉，故而并不似普通蛇蟒一般对白鹤畏惧之极，当下便自潜修的深山巢穴中游将出来，在蛇子蛇孙的护卫下与巨鹤展开一番大战，意图为自己的子孙出头，最次也要将这巨鹤赶走，免得秦岭山中的蛇类被它吃绝了。

    这巨鹤与赤练蛇都是天赋异禀，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强大生灵，因此这一斗，直杀了个天昏地暗，转战数百里，激斗三日夜，方才分出了胜负，最终还是巨鹤占了上风，将赤练蛇打得落荒而逃不说，还在其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疤，甚至连一只眼睛也被巨鹤啄瞎，蛇子蛇孙更是死伤无数。

    当然，获胜的巨鹤本身也不好过，浑身大伤小伤无数，还被弄断了一条腿，直养了数月方好。

    虽然这一战中赤练蛇落败，只是仗着地形较熟，巴蛇血脉强横无比，好不容易才从那巨鹤爪喙之下逃生，但双方都吃了不少苦头，并且就此结下了死仇，那巨鹤干脆就在秦岭中住下不走了，日日吞食群蛇，追索赤练蛇的下落，逼得赤练蛇必须躲在地下洞窟之中方能安生。不过赤练蛇也不是一味的躲藏，而是隐身地下苦修妖法，往往隔上几年，练成一门新的法术，便会携群蛇大举出动，去和那巨鹤争斗一番。

    只是虽然这些大战中双方互有胜败，但却是谁能奈何不了谁，赤练蛇想要赶走巨鹤自是休想，不过巨鹤想要取了赤练蛇的性命，却也是千难万难。因此这一斗便绵延了数百年，直到巨鹤与赤练蛇都修到了快要能化身为人的境界，法力手段也越来越高，也一直没有分出胜负高低来，这一段仇怨也自是纠缠的越来越深，根本就了无法化解的地步。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参与到爪喙仇怨当中，便是那天遁袈裟主人无名老僧的前世了。

    这和尚的前世本是个有法力的旁门地仙，偶然一次路过秦岭的时候见到了这对蛇鹤的大战，看出他们都是血脉不凡、修行有成的异类，顿时便起了不良之心，想要将这两者收服，要么做个守护山门的灵兽，要么直接练成厉害法宝。

    彼时那巨鹤与赤练蛇虽然妖法也极厉害，却不是这地仙对手，况且又正值激斗之余，故而斗不几合，便吃其打伤，用一件本命法宝困将起来。总算生死关头，这赤练蛇与巨鹤也没心思再互相争斗，当下一同舍命一搏，这才毁了地仙那件本命法宝，逃将出来，却激怒了那地仙，对蛇鹤下了杀手。

    生死关头，巨蛇与赤练蛇爆发出了全部潜力，竟然抗过了那地仙的法术，然后各自施展秘法逃生去了，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很巨大，巨鹤是将一颗凝练几百年的内胆生生爆散方才得到机会展翅飞走，赤练蛇也不得不施展出其所参悟出的蜕皮消形之法，消耗了一半的道行加上一张蛇蜕，好不容骗过了那地仙，终于逃得一条性命。

    经此一劫之后，这一蛇一鹤再也不敢逗留秦岭之中，而是各自寻了处深山幽谷潜修。忽忽数百年岁月过去，那巨鹤先是得了一位妖族前辈指点，后来又发现两处前古天仙遗泽，得到天仙留赠的许多道书、法宝，非但修成了人形，更从妖、魔、道、佛、旁门等家法术中择其精要，融汇于一炉，静观天地白云一十七载，创出了一门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一路闯过三次天劫、四九重劫，最终成就天仙位业，威震天下万妖，便是那白云鹤圣度九霄了。

    而赤练蛇当初修为本领虽然只差着巨鹤一线，但怎奈当日脱困之时耗损比巨鹤要大一些，而且其三百年蜕皮一次，每次五年，这五年内修为都无法再有寸进，还会招来许多危险，以至于折损元气、道行。因此虽然赤练蛇后来也有不少奇遇，同样悟得妖族无上妙法，成为赫赫有名的十六路妖王之一的天蛇道人，却没有像巨鹤那么好运，一路直修到天仙之境，到了如今，与仇敌之间的差距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被抛开了不少。

    各自修成神通之后，天蛇道人便自回归旧日所居的秦岭，在小柴扉峰化龙台创立天蛇宗道统，而白云鹤圣度九霄则在祁连山云台峰上开辟了一座洞府，命名曰白云墟，不是常年潜修，就是游历天下、历练道法。只是虽然前后已经过去了千年时光，这一蛇一鹤又各自修为有成，但他俩之间的仇怨却是一点都没有放下，为着一点陈年旧怨依旧是势同水火，当初各自隐居的时候还好，后来各自成为妖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遇见的多了，终于不免再一次争斗起来。

    那白云鹤圣度九霄还好些，毕竟他修为高了，身份也高了，故此遇到天蛇道人纠缠的时候并不如当初那般赶尽杀绝，而是有意无意的手下留了些情面。可惜天蛇道人却不领情，不管度九霄如何放水，都依旧死死纠缠不休，尽管屡战屡败，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想尽办法去和度九霄为难，终于有一次把度九霄惹急了，打算下辣手直接将天蛇道人打得神魂俱灭，就此了结这一段恩怨。

    彼时度九霄已然把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炼到了大圆满之境地，斗法三日，将天蛇道人的万蛇法阵、天蛇真身等绝学破得干干净净，更施展天仙法力，用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之术演化洪荒，眼看着就要用那无穷无尽的地水风火之力将天蛇道人生生炼死，取了其性命，好了结这段恩怨，但就在此刻，一个神秘老僧却突然现身出来，展示无边佛法，将天蛇道人救了下来。

    妖王与妖圣之战，能插得手进来的，自然也须得法力与度九霄、天蛇道人相仿才是，但要在杀心已起的白云鹤圣手下救人，就非得有比度九霄更高的本事才是。当时白云鹤圣自认天下除猿圣之外就再无人能胜过自己，却不想遇见这佛法修为高深之极的老和尚，一出手便是一道佛光将地水风火顶住，然后又是一道佛光化为金桥将天蛇道人救出，法力之高，连自己都颇有不如，不由得大感惊奇，又不知道这等高僧何以要出手救助天蛇道人，与自己为敌，当下便自开口相询。

    那老僧也毫无遮掩，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却是听得度九霄和天蛇道人同时勃然变色。

    原来这和尚非是别人，正是当年要同时与蛇鹤为仇，将他们差点逼死的那位地仙的转世之身。此人早在蛇鹤深山苦修之时便已经兵解转世，继而投入到佛门之中。上一世他虽然也有些法力，却不过是旁门地仙，修为尚不到今日的天蛇道人，但这一世却是成就了佛门上乘功果，成为佛门中有数的大能尊者，法力高超，到了不可思议之境，甚至远在一般天仙之上，就连度九霄这妖圣都要逊他一筹，离着立地成佛、解化超脱当真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佛门最重的便是因果循环，便是前世种下的恶因，也须得今世报偿完了，方能得大解脱，所以这老僧修为虽高，这一步却始终迈不出去，不得不想尽办法，将前几世留下的因缘果报等统统了却，以求证得真正的佛陀之果位。

    而蛇鹤与其之间的纠缠，便是这老僧仅存的未解因果了。为了解决此事，老僧煞费苦心，花费无数时间和法力，想要调解两者之间的矛盾，甚至度九霄和天蛇道人能有今日这般修为，都与老僧大有干系，便是两人妖修成道，为王为圣，这老僧也曾暗中助力，若非如此，他二人修为怎会如此顺利，修道途中无数艰难险阻都伤不到它们分毫？

    本来老僧打得主意是要一直在幕后暗暗出手，直到化解完两者之间的所有仇怨，最后才出面将一切道出，希望能借此也将自己与他二人之间的因果化去。却不想今日两人拼出了真火，度九霄真的要杀天蛇道人了，这老僧方才不得不现身出来，出手救下了天蛇道人。

    得知了这老僧过往之事和今日出手之由，那度九霄还罢了，虽然当年有仇，但依照此僧所言，当年助自己成道之举却非妄言，如此一算的话，其中的恩怨倒也能相互抵消了。但天蛇道人却是更加的怒不可遏，此人本性其实不坏，但偏偏固执到了极点，更将复仇看做生平最大之事，这仇人却不止度九霄一个，当日那欲擒杀他的地仙也在其列，如今得知这老僧就是地仙转世，还暗中施为，希望化解恩怨，不由得怒笑不已，心头恨意更深更切。至于今日救命之恩，昔日相助成道之德，则完全被其抛在了脑后。

    那老僧那日施展梵音之法，只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但天蛇道人不肯放下仇怨，对度九霄和老和尚都是恨意加倍。而度九霄虽然表面上说愿意放下与无名老僧的恩怨，但心中却仍有执念，对其不理不睬，与天蛇道人之间的仇也未化解。无奈之下，老僧只得黯然收法离去，却不肯死心，依旧默默在暗中谋划，欲要渡化二人，将其纠缠千年的冤仇一朝化去，正是所谓渡人渡己。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那白云鹤圣度九霄心中若有所悟，与天蛇道人为仇的心思不由自主的淡了许多，后来无论是出游天下，还是静参道法，总是躲着天蛇道人，就算躲不开，也多是敷衍几下便自飞走，坚持不肯再斗。只是他虽然有化解仇怨的心思，怎奈天蛇道人却不肯放手，依旧是我行我素，一心想要复仇。

    不过这蛇妖也知道凭自己法力，根本就不是度九霄、无名老僧的对手，眼见得白云鹤圣见了自己走跑，报仇心切之下干脆剑走偏锋，使了一记阴招。

    那无名老僧法力太高，天蛇道人暂时将他放在一边，专心去对付白云鹤圣，有一日，竟然趁着度九霄没有注意，突然不顾身份偷袭了鹤圣的独生爱子，并且摄去了他的一魂一魄与一点元神，炼制成了一块万里云鹤牌。

    须知无论是人还是妖怪，一旦缺少了魂魄，别说修行练法了，就连神智都会不清不楚，变得与白痴无异。那度九霄之子本是天纵奇才，又家学渊源，故而才刚刚修炼了三百年便已经晋升地仙之境，实力之高，比之天蛇道人都只差一两筹而已，但失了一魂一魄之后，立刻就变得疯疯傻傻起来，修为一落千丈不说，而且只要天蛇道人一行法去炼那云鹤牌，度九霄之子便会感同身受，痛苦不已，生死性命完全就操控在了别人的手上。

    等度九霄发现爱子状况，惊觉不妙，一怒找上天蛇道人的时候，那万里云鹤牌已然炼成，度九霄虽然法力比天蛇道人更高一筹，但毕竟心忧爱子，投鼠忌器之下，根本就拿这家伙无法，连斗了七八场法，每到要分生死胜负的关头，天蛇道人就会将万里云鹤牌取出，作势欲毁，于是度九霄就只好落荒而逃，免得将天蛇道人逼得狠了，伤了自己爱子性命。

    天蛇道人虽然吐气扬眉，将堂堂白云鹤圣逼入了两难之地，但想要借此复仇，直接击杀度九霄却是千难万难，所以他在将云鹤牌珍重收藏的同时也自在化龙台中一心苦修，想要早日拥有堂堂正正胜过度九霄的实力。

    而度九霄也因为此事将天蛇道人恨之入骨，双方仇怨更深，并且想出了无数手段去抢夺云鹤牌，怎奈天蛇道人也是天下有数高人，与度九霄相差不远，故此始终都没办法夺回云鹤牌，不得不一改当年好游的脾气，常年隐在白云墟中，想尽办法救治爱子性命。

    而如今，却有无名老僧在暗中布置，竟然趁天蛇道人三百年一次蜕皮之期，借霜寒三尺冰之手去盗那万里云鹤牌。虽然天蛇道人一直提防度九霄到了极点，那存放天蛇宝袋、万里云鹤牌的天蛇宗重地守卫重重，更有无穷禁制直接连通地火，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将整个重地化成地火之海，云鹤牌自然也保不住。但天蛇道人所布置的禁制和阵法主要是针对白云鹤圣度九霄的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对付别家法门就差了一些，那霜寒三尺冰等级奇低，又是玩家，在无名老僧的全力暗助之下，居然真的将这云鹤牌盗了出来，然后再经过一连串的计划和巧合，送上了云台峰，落到了度九霄的手中。

    如今，度九霄将这朝思暮想了数百年的万里云鹤牌托在手上，不由得心神荡漾，连忙运使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来祭炼此宝，好破开玉牌上那些禁锢了其子神魂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禁制。

    他的法力何等高深，又着实花过一番心思琢磨这玉牌的奥秘，故此虽然万里云鹤牌上有天蛇道人设下的种种禁制，强行接触的话势必会毁灭牌中那云中白鹤，却难不倒这位妖族大圣，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化为无数极为细微的法力细流，钻入玉牌当中，将天蛇道人的法力和禁制一点点的剥离出来，最后连那玉牌本身的玉质都被气化，这才有一团大无为元化妙演洞清光明丹法化成白云，深入其中，将度九霄爱子神魂凝结成的那只小小白鹤取将出来，收入了自己的眉心识海当中。

    终于完成了这件让自己揪心了数百年的大事，独生爱子终于复原有望，接下来，只消回转白云墟，将这神魂白鹤打入度九霄爱子体内，用妙药和无上法力还原，再细心调养一段时日，自然能让其恢复如初，还是当初那个白鹤展翅恨天低的骄傲天才。多年心愿一朝得解，饶是度九霄这位妖族大圣修为已经到了绝顶之境，也不由得心情激荡，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那一声鹤嗥直入云天之上，竟然将环绕于云台峰上的无数白云都震散了好些，另有一些白云墟禁制化成的白云则现出无穷金光来，可见他的心情激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