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陶睿告诉朱小芸第二天才能拿鉴定报告是真的，但不是第二天下午，而是第二天一大早。

    他找了个借口早早出门，直接去拿了鉴定报告，发现朱小芸真的是罗父罗母的女儿。所以他单独来见罗父罗母，看看他们的态度，再决定怎么做。

    陶睿和他们约在一家茶馆的包厢里见面，开门见山，直接将鉴定报告摆在了他们面前，“抱歉，昨天请你们喝咖啡是我耍了个小聪明，给你们和小芸做了个鉴定。结果显示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二十年前，她被丢在那么偏远的镇上，然后被朱家捡了回去。”

    罗父罗母对视一眼，连忙拿过鉴定报告查看，一瞬间把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丢孩子这种事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确实不可能发生，所以他们从来没这么想过，除非动手的人是身边亲近的人。

    那时候罗母住院经常昏睡，洪婶将她和孩子照顾得非常仔细，她还很感激洪婶。

    原来洪婶悄悄换了她的孩子！

    所以洪婶才对罗嘉琪那么好，所以罗嘉琪才给洪婶钱。

    但就是这一点，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罗嘉琪为什么给洪婶钱？难道罗嘉琪十岁就知道了真相，所以才把钱拿给真正的亲人，或者怕洪婶说出真相给她封口费？

    这不就是说，罗嘉琪在他们面前都是装模作样，欺骗了他们十年？

    自己的孩子突然变成了毒蛇，这种冲击是巨大的。他们对孩子倾注的父爱母爱是真的，这一瞬间因欺骗带来的心痛远远大于知道真相的震惊。

    陶睿看着他们难看的脸色，缓缓说道：“朱家捡到小芸的时候是冬天，那年特别冷，下了很大的雪。当时小芸被丢在雪地里，几乎被雪埋了，根本看不见。那附近也没有人，是朱叔叔带朱婶去镇上看病才从那里走，小芸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们听见还以为是小猫在叫，朱婶心善，让朱叔叔过去看一眼，结果就看见了小芸。

    他们两个吓坏了，脱了棉衣裹住小芸，带她去医院，小芸之后高烧，差一点救不回来。那种小镇，医生和首都的医生比不了，医疗环境也不行，小芸能活下来真是很幸运。朱婶把自己看病的钱都给小芸用了，自己只能硬扛过去，还落下了病根。

    他们后来在那附近来来回回的走，问了不少人，一直问不到关于小芸的信息，最后才决定收养小芸，把她带了回去。”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村子重男轻女，别人嘲笑朱家收养孩子竟然收养女孩。小芸要强，不想让他们被嘲笑，从小就什么都做得比男孩好。下地干活，和男孩打架，考试考第一，受了委屈也不在别人面前哭。

    可惜朱叔、朱婶死得早，看病还花光了家里的钱，小芸孝顺，一定要给他们看病，最后连房子和地都没剩下。我妈接了小芸过来养，但是没钱供她上学了，她就帮着家里干活。以前我没开窍，不会照顾女孩子，她跟我来首都以后，就住在几平米的小屋里，给我洗衣服、做饭，打三份工赚钱给我花。直到前阵子我对她上了心，她的生活才好起来。

    你们现在看到的她，是她有生之年最幸福的样子了。但过去的二十年，是你们想象不到的痛苦。”

    罗母刚才知道被罗嘉琪欺骗的时候都没哭，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本该被她宠成小公主，却在外面受尽苦难。自己的孩子受苦，当妈妈的比剜心还难受。

    她颤着声说：“小芸她知道了吗？我想见她，让我见见我的女儿。”

    陶睿摇了下头，看着他们说：“我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做，和她相认？罗嘉琪呢？这次如果不是小芸走运，她已经被罗嘉琪卖到山沟里去了，也许这辈子我们就再也看不到她，她的往后余生将会比她过去二十年更痛苦。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罗嘉琪？”

    二人都是一愣，他们情绪很激动，还没想到那么多。

    罗父眼睛也是红的，深吸口气，握住罗母的手，“让我们想一下，让我们想想。”

    二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虽然罗嘉琪不是他们的孩子，但他们是把她当成孩子养大的，付出的爱收不回来了。

    但这和普通的抱错孩子不一样，和保姆偷换孩子也不一样，罗嘉琪本人知道这件事，并且知道了十年之久。也就是说他们看到的罗嘉琪根本是一个假象，罗嘉琪对他们有亲情吗？平时叫爸爸妈妈的时候是真心的吗？还是……只当他们是冤大头、提款机？

    不管怎么样，罗嘉琪的做法已经和洪婶是同谋了。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在这些年里，朱小芸死了怎么办？那就算他们知道了真相也弥补不了了。洪婶有罪，罗嘉琪同样有。

    背叛造成的伤痕是无法愈合的，更何况是这样崩塌式的背叛。

    他们的女儿受尽苦难，凭什么欺骗他们的罗嘉琪还能得到关爱？不管他们对罗嘉琪的感情如何，这对朱小芸太不公平。

    他们明白陶睿的意思，知道陶睿是真的在保护朱小芸，对他的好感多了不少。

    他们没有想太久，罗母先做了决定，“罗嘉琪给了洪婶两千多万，这些年我们也没亏待过她。让她带着她的东西走吧，随她去哪。以后……”

    罗母看向窗外，轻声说道：“她已经大了，以后就别联系了。至于触犯法律的人，我们会追究法律责任。”

    罗父紧紧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办。”

    他又对陶睿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处理好罗嘉琪的事，明天……明天我们来接小芸？”

    罗母殷切地看着陶睿，要不是罗嘉琪的事还没处理完，她恨不得现在就见到朱小芸，开始弥补过去错失的二十年。

    陶睿看得出他们很认真，暗中松了口气，微笑道：“好，小芸也很期待和父母相认，我回去先和她说一声，让她做好准备。希望以后你们能对小芸好一些，她值得你们对她好。”

    罗母连连点头，眼泪又溢出眼眶。她根本不是爱哭的人，但女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那么多苦，还成长得那么好，她真的忍都忍不住。

    陶睿走后，罗父罗母坐在包厢里缓了一会儿，直接回家。

    对罗嘉琪，他们除了心痛之外，还有愤怒。罗嘉琪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欺骗他们十年呢？在前一天他们问罗嘉琪的时候，她还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一家人真的是把他们骗得好惨，也把他们的女儿害得好惨。

    这还不止，这家人还要继续害小芸，为的是什么？不用想也明白。

    那么就没什么感情可言了。

    罗父罗母两个人都是公司的管理者，在做决策的时候都是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不管情绪如何，理智上都知道该如何决策，所以这一次他们也没犹豫。

    罗嘉琪在他们走后跳窗去警局见了洪婶，两人串好口供才放心回家。

    她弄红了眼睛，显得很憔悴地坐在沙发上。一看见罗父罗母就开始哭，哽咽道：“爸，妈，我真的没你们想得那么坏，我也没叫任何人去伤害朱小芸。我给洪婶钱，只是因为她来找你们的时候，你们没在家，我知道她家急需用钱就给她转了钱。

    她一直对我那么好，我报答她照顾她不好吗？我记得你们对她也很好啊，昨天把你们赶出门是我不对，但我真的很生气，很伤心，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怀疑我。”

    罗母看向佣人，佣人连忙小声说：“今天小姐出去了，三个小时才回来。”

    罗母坐下按了按额角，“琪琪，我们找了做亲子鉴定的医生来，等一下我们做个鉴定。”

    罗嘉琪委屈的样子顿时变成惊怒，猛地站了起来，“做什么鉴定？为什么做鉴定？妈你什么意思？”

    罗父看着她，失望地沉声道：“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鉴定必须做，你不同意，那就默认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去收拾你的东西，今天就离开，我会叫人把你的户口迁出去。”

    鉴定是必须做的，但很多事实摆在面前，鉴定反而成了最后的验证。

    罗嘉琪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意思？你们知道什么，什么叫……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她的声音真的颤抖起来，不是委屈的，是吓的！

    罗母头疼地闭上眼，罗父则简短地说了一遍他们发现真相的过程，包括他们已经和朱小芸做过坚定，朱小芸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他们没怀疑过陶睿作假，因为这个结果再合理不过了。

    罗嘉琪摇着头，六神无主，眼神闪烁，还在咬牙否认，“你们无凭无据怀疑我，我不接受。我也不鉴定，我明明就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就因为外人两句话，就连女儿都不要了？我叫了二十年爸妈，难道叫错了吗？”

    可她越这样，罗父罗母的怒气越重，她还在强词夺理，罗母忍无可忍地摔了个杯子，厉声道：“罗嘉琪！做人要有尊严，不要没皮没脸。你以为在你伤害我们的女儿之后，我们还能容忍你继续纠缠？

    我们已经叫人把你的户口迁出去了，明天刘秘书会把你的户口本交给你。现在，立刻去收拾你的东西，天黑之前，不管你收拾了多少东西都给我走人，没带走的都不属于你！”

    罗嘉琪吓得一抖，随着杯子的碎裂，她的奢望也碎裂了。

    她刚开始瞒着他们是很愧疚很怕的，那时她想过好多真相暴露的场景，想过好多应对的方法和要说的话。可真到这一刻，她才知道罗父罗母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因为她不是他们的女儿，所以他们就容不下她了。

    罗嘉琪这些年一直有意识地要东西，要钱，就算这么走人也还是很富有。她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往箱子里装东西。

    罗父罗母更加失望，这个孩子真的一点悔意都没有，他们还能说什么？

    罗嘉琪不知道罗父罗母赶她走并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而是因为她的欺骗、她的心机和她的残忍。他们永远都不能原谅罗嘉琪伤害朱小芸的行为，永远都不能。

    鉴定医生来了，但是已经没有再鉴定的必要，罗嘉琪的反应又一次验证了一切，让人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没到天黑，罗嘉琪就叫了车过来搬走好几箱东西，把她的卧室整个搬空了。梳妆台、衣帽间、洗浴间……所有的东西，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因为她清楚，以后她再也不是罗家大小姐了，再也不能从罗父罗母手中拿到东西了。

    罗父罗母没露面，但他们是站在卧室窗前看着罗嘉琪走的。

    罗嘉琪这时心情复杂之余，也很怨他们的绝情，走得毫不犹豫。正好断了罗父罗母对她所有的亲情，给了她这些东西，从此断得干干净净。

    两人走进罗嘉琪的卧室里慢慢看了一圈，就像看到了罗嘉琪从婴儿长到二十岁的过程，而现在这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罗母难受地说：“我们从来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为什么让我们遭遇这种事？我们错失了女儿二十年。”

    罗父揽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别想了，天灾和人祸都是避不开的，幸好现在我们还有机会团聚，我们以后好好保养身体，多活几年，把没给小芸的关爱都给她。她回家之后也想看到开心的父母，对不对？”

    “对，我们……收拾一下吧，不知道小芸喜欢什么样的卧室……”罗母有些紧张，她已经很多年没紧张过了。她叫来佣人打扫罗嘉琪的房间，让人把这间房改成书房。然后另选了一间面积很大位置很好的房间做朱小芸的卧室。

    这一天他们很晚很晚才睡，整个别墅的佣人都在忙碌，把朱小芸的卧室里所有东西都换成新的，连衣帽间都挂满了当季新品。之后一夜睡了醒，醒了睡，只等天亮去接朱小芸。

    朱小芸也和他们一样，几乎一夜没合眼。后来陶睿干脆拉她起来打电动，不为玩，只为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

    他已经把鉴定报告给了朱小芸，也告诉了她罗父罗母的决定，朱小芸从那以后就神不守舍的。

    打电动的时候，朱小芸还迟疑地问：“他们真舍得让罗嘉琪走吗？你说我真的要认他们吗？万一以后他们和罗嘉琪一家三口……我就成了多余的。”

    陶睿挪到她身边，紧挨着她，无声地给她安全感。

    “如果他们以后真的让你失望了，那你就放弃他们，反正你还有我，还有妈，还有陶菲、陶芳。”

    朱小芸笑看他一眼，“你这么一说，突然感觉我拥有的好多。”

    “本来就是，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而且你这么棒，就算没有家人，自己也一样很好。你以后可是要成为金牌经纪人的人。”

    朱小芸被他给逗笑了，心里轻松不少，说道：“罗嘉琪太讨厌了，所以如果他们还要对罗嘉琪好，我就离他们远一点。”

    “也不用想那些不好的，说不定他们会对你很好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很珍惜，很珍惜。”朱小芸声音轻轻地说，歪头靠在了陶睿的肩上。

    后来她就是在陶睿怀里睡着的。

    第二天陶睿被系统叫醒，发现罗父罗母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只是时间还早，他们没有打扰，就那么安静地在外面等着，足以看出他们心情有多复杂、多激动。

    陶睿起来，考虑到几个人都没休息好，做了鸡汤粥，然后出去买包子。

    罗父看见陶睿出门愣了一下，忙下车喊了他一声，“陶睿，你要出去？”

    罗母也下了车，陶睿走到他们面前打招呼，笑说：“我准备出去买包子，小芸喜欢吃小笼包。”

    “哦，那……我们也去吧，让我们买。”罗父和罗母对视一眼，都看着陶睿。

    陶睿点点头，带他们一起去店铺买包子。铺子前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买，罗父和罗母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们一点不自在都没有，一直在观察四周，了解女儿生活的环境，还小声跟陶睿问朱小芸还喜欢什么，又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

    陶睿挑日常的一些东西告诉了他们，很快就带他们回了家。

    陶睿的家其实在综艺里公开过，罗父和罗母都看见过，但那时候看是以路人的视觉，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和女儿有纠葛的人，现在朱小芸成了他们的女儿，陶睿就是他们的女婿，这种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陶睿请他们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前一晚打电动的手柄还摆在茶几上，旁边毛茸茸的可爱抱枕，还有多肉盆栽，显得很有生活气息，罗父和罗母坐下之后就真切地感觉到进入了女儿的世界，看到了她平时生活的样子。

    他们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什么都想了解。

    陶睿进了卧室轻声叫醒朱小芸，说道：“他们来了，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我把他们带进来了。他们还给你买了包子，一起吃早餐吧。”

    朱小芸瞬间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他们来了？这么早？”

    她摸摸自己的脸，“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我去收拾一下！”

    幸好主卧有卫生间，打理好之前都不用出去。

    朱小芸急忙冲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快速弄了下头发、化了个妆，然后穿上最喜欢的连衣裙才忐忑地走出来。

    罗父罗母一看见她就站起来了，罗母激动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小芸！对不起，我们把你弄丢了，害你吃那么多苦……”

    朱小芸有些无措，“呃，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

    陶睿招呼道：“我们边吃边说吧，一会儿包子都凉了。我拿一些过去给我妈他们，你们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