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她身下的庞然大物猛地往深海中一潜, 连带着她的身子也往下一坠，下一秒却被一颗从巨大气孔中喷射而出的气泡整个包裹在中间，悬浮在海面上。 坠海之时, 印忆柳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声波，正是五级变异兽的意识共鸣, 她在意识模糊前试探着去接触海底的庞然大物，紧接着便陷入了窒息的昏厥。 四面八方的海水不断地涌入她的口鼻, 那种窒息感是人临死前最难渡过的一段时期, 等到印忆柳再次睁眼时，她猛地从胃里呕出一滩齁咸的海水，坐起身子不停地大喘气。 周围依然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可是她只身坐在一片浮礁上，海底闪烁着莹莹的黑蓝色的光电，像银河一般。 这头五级变异兽真的感受到了她的意识，并且把她从海底捞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印忆柳的心跳大起大落，她无比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武威戎三人的影子，也不知道他们是逃脱了还是淹死了，又或是被震怒的变异蓝鲸吞进了腹中。 但她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 身下的巨兽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大的变异兽，虽然它整个身子都埋在水下，但印忆柳依然知道这头蓝鲸有多么庞大。 它长达百米有余，一艘人类的帆船甚至还 不如它的一只眼睛。 印忆柳试探着用自己的意识去接触身下的蓝鲸，等了良久，她等到了回复。 蓝鲸从极为遥远的深海潜游而来，末世变异后，它进化出了锋利的牙齿和超强的攻击和仿佛，不再是海洋中最温和的须鲸。而与生俱来的类人智慧，让刚刚出生的它显得格格不入。 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深海的其他同类，似乎都显得蠢蠢笨笨的，每天只知道厮杀和相互蚕食。 有了人类意识的变异蓝鲸觉得很孤独，所以它在刚刚出生不久便穿过了深海大洋，来到了有人类活动范围的浅水海洋——黄海。 在这里它认识了第一个能和他交流的海洋巨兽，那是一只很奇怪的变异兽，蓝鲸穿过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却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海洋生物。 他生着人身鱼尾，完全变成鱼类时上半身很是丑陋，有突出的獠牙和扁平的鱼头，体型大到惊人。 和这个海洋生物的交谈是蓝鲸最快乐的时候，因为那头海兽同样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对岸边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类也很感兴趣。 虽然那头海兽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它依然觉得和那个怪家伙在一起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那头奇异的海兽被人类围剿灭杀，那日的黄海被鲜血染的通红，游鱼群和海鲨疯狂地掠夺着那家伙的血肉。 临死之前，那头海兽把一片很小的红色碎片交给了它，告诉它这是很厉害的东西，它把那东西吞进腹中，没过多久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膨胀。 慢慢地它变得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庞大，比这片海域所有的生物都要庞大。 这段日子里它遇到了武威戎，也看着那群叽叽喳喳的人类忙东忙西，觉得甚是无聊。就连唯一能和它交流的武威戎和它搭话它也觉得很无趣。 它想念那头古怪的海兽了，他长着人类的半身，眼睛像繁星一样亮，每到傍晚夜深人静时，就会坐在自己浮出水面的背上唱歌，想念自己的家乡。 他也会和自己说着只有他们那里才有的故事，告诉自己其实他真的觉得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 不过他已经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那么特殊的存在了。 蓝鲸觉得生活很无聊 ，它唯一的兴趣便是那种红色的石头，这东西可以让它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哪怕在海洋之中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横着走，不用惧怕那些群居的变异海兽。 可是就在它觉得生物如此无趣之时，它听到了一个弱小的浑身都是鲜血马上就要断气的女人朝着自己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 她说：“救救我。” 它把那气息微弱的人类女性带到了水面之上，好几次它都以为这个弱小的像个水蛞蝓的生物就要咽气了，她又强撑着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条状物撑了过来。 蓝鲸觉得这个人类很有意思，它记得那个狡猾的类人骗子说过，红色石头就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不过它更感兴趣的是女人怀中抱着的条状物。 这东西哪怕落入海中快要死去她也紧紧地抱着，一定是什么很宝贵的东西，蓝鲸一边默默地在海中游，一边操控着一道细细的水流去拨弄印忆柳怀里的赤兔。 等印忆柳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浑身都湿淋淋的，像刚从海中打捞出来，一道宛若实质的水柱像耍流氓似得在自己的胸口来回蠕动。 她默默地看着那道水流慢慢地隐入周围的气泡壁垒，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身下的变异兽战斗力和它的心智完全成反比，尽管这头变异蓝鲸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但是它的心智就像人类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般。 再加上实力超群心中膨胀，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印忆柳运用自己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的技能，明里暗里把这位深海的大佬吹的天上有地上无，又是拍马屁又是真诚感激。 可怜的五级变异蓝鲸根本就不知道人类世界的险恶，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了把印忆柳送到岸边。 于是印忆柳便千恩万谢地应了下来，每天坐在鲸鱼背上或者气泡中看看大海，欣赏海面成群跃起的变异鱼群，感受着波澜壮阔的画面。 她后背上和身上的伤口本就十分严重，又被满是微生物的海水浸泡，等她醒过来后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了。 她不得已只能从空间中拿出手术刀和酒精，自己消毒后摸索着用刀割去背后的腐烂，她看不到具体情况，总是会误伤自己 ，把整个白皙单薄地后背割的坑坑洼洼，鲜血顺着身下蓝鲸的后背往海水里浸。 浓郁的血腥在海水中散开后，引来了周边虎视眈眈地各种变异海洋生物，但是被体型巨大的蓝鲸震慑，没有一只敢上前来。 有一只体型变异还算挺大的海鲨不甘心地在蓝鲸周围游来游去，被挑衅后震怒的蓝鲸猛地冲着那头变异海鲨冲了过去，顿时把周边的海水搅动的翻涌。 它变异后再加上源石催化的牙齿锋利无比，一口就咬断了海鲨的半边身子，周围的海水顿时染红一片，可是却再也没有海洋生物胆敢靠近了。 印忆柳默默地吞咽一下，她浑身汗水和海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脸唇苍白，尽管如此仍忍不住暗中庆幸。 还好这只变异蓝鲸是真的好忽悠，不然就凭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得了一个免费保镖加出行工具的印忆柳怎么都觉得心里过不去，她见这头变异蓝鲸对人类格外的感兴趣，于是便慢慢地和它讲着陆地上的末世之灾。 从末世前的人类生活一直讲到末世后生物的变异，讲到堕落者和一路上的经历和磨难，说着说着，她渐渐攥紧了拳头。 虽然蓝鲸承诺了要把她送上陆地，但是这片大海到底属于什么海域，她根本就不清楚，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华国的境域。 大海的景色虽然美丽，但是更多的时候印忆柳都是默默地看着一成不变的远方发呆，听着远处地海鸟啼鸣。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的想念自己的队友们，还有靳炀。 “陆地真的很有意思，人类也很有趣，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陆地上看一看，还有你说的那个巨型的变异植物，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我大还是它大。”蓝鲸头一次知道原来陆地上的世界这么有趣，游动的速度都在加快。 它终于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是因为自己是超强的五级变异兽，知道海洋中莫名其妙的变化是因为世界末日。 不过它最喜欢的还是陆地上的那些故事，尤其是印忆柳和它讲的小美人鱼的故事。 故事中的美人鱼和那只死在黄海的变异兽一样，有着一半人类的身子，都是那么的天 真，对人类感兴趣。 同样也让它十分生气。 想到了死去的朋友，它心情不是很好，从喉间挤出了长长的鸣叫，半晌才闷闷道：“这个故事我很喜欢，也许美人鱼都是这么傻的生物吧。” 印忆柳注意到了蓝鲸口中的“都”，她有些疑惑，难道大海中真的有美人鱼的存在，但是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就她自己否决了。 童话故事中的生物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我会就近把你送到陆地，然后我将穿过浅海回到深海，躲避再一次来临的洪流。”蓝鲸很是严肃道。 “我能感觉到，最多再过三个日出日落，新一轮的洪流便会再次出现，这次给我的感觉非常危险。你自己在陆地上要好好躲避，到时候就没有我能带着你了。” 印忆柳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是“洪流”，但从变异蓝鲸严肃的口吻中，她能猜到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将要来临。 听着蓝鲸明明还很稚嫩的声音说着关心的话语，印忆柳心头一暖，她用手指轻轻地扣了扣蓝鲸露在水面上的一小块脊背。 “多谢你一路上的保护，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她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和海洋中的霸主生物成为“朋友”。 好吧，也许他们不算朋友，自己只是挑起了寂寞大佬的兴趣，但她依然很感谢这头深海中的蓝鲸。它比人类的情感更纯粹，也很可爱。 蓝鲸巨大的尾巴摆的更快了些，扬起了数米的水花，把它身后的游鱼群吓得四处逃窜。 一道有些傲娇的鲸啼在水下响起。 ☆、流浪孟加拉 上岸的时候, 是变异蓝鲸用自己的进化能力送出了一颗小小的水膜气泡，让气泡载着印忆柳飘到了附近的岸边。 由于蓝鲸的体型实在太大，而附近的浅水区浅到再往前就会导致它巨大的身体搁浅岸边, 于是隔着数千米它便默默地停下了游动。 等印忆柳安安稳稳踩在了地上，她回身看了看身后浪花起伏的大海, 在海上漂泊近十天的旅程就要这么结束了。 蓝鲸巨大的身子远远地几乎看不清楚，要不是印忆柳知道它就在那里，她会把那片模糊的阴影和大海当成一体。 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赤兔，但这是她的防身武器；空间里又都是一些物资，一时间她竟找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这位海中的朋友当做纪念。 临走之前她想到蓝鲸非常喜欢小美人鱼的故事, 于是便在海面上哼了一曲月光曲，这是她以前在那个世界的一首童谣。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提到月夜和人鱼, 蓝鲸啼鸣时便有一种浓浓的哀伤。 短暂的相遇让两个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生物结下了一段奇妙的缘分，印忆柳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再次遇到蓝鲸, 但这次的境遇一定会成为她心中永远难忘的一刻。 海边的陆地并没有树木, 印忆柳踩着脚下软软的沙硕，一步一步地往远离海岸的地方走去。 她被武威戎绑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东西都被摸了个空，好在赤兔在手, 但唯一令她难过的是靳炀给她准备的血瓶和他的匕首套都被武威戎拿走，现在很可能还在海中某个地方浸泡着。 她倒不是想要多么快速地恢复身上的伤口, 只是觉得那是靳炀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 沙滩之后便陆陆续续有了一些生长的很旺盛的蕨类植物，但走了好几千米印忆柳都没发现有人类的踪迹, 她事先从空间里拿出了新的斗篷和遮面, 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包了起来，像个密不透风的粽子。 要知道现在没有帮手和朋友在外面一个人行走本就危险，如果再暴露了自己是个女性, 那边更棘手了。 视线中逐渐有了一些低矮的建筑，看着那些破破烂烂的建筑物，印忆柳心中有种不好的 预感，这种房屋在华国几乎没有，像是在很偏僻的地方。 高耸的植物逐渐多了起来，而她包在斗篷中的耳朵也渐渐听到了一些人声，不远处似乎就有人类的居住地。 她身体还没有完全好透，背后的伤口刚刚长出了新肉，被纱布和衣服摩擦时又麻又痒，让她恨不得就这么伸手去挠两把。 印忆柳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瘙痒，躲在一颗巨大的杉木之后往前方的人类驻扎地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个很高的棚子，像是观光台设立在驻扎地的最外面，但搭建的非常简陋，如果有个巨型的变异兽往上一撞整个观光台都会坍塌下来。 上面站着两个巡视的人，现在虽然天气没有凛冬那么酷寒，但春季的回暖似乎并没有给天气带来多少暖意，除了印忆柳这种感受不到寒冷的，更多的人还是穿着厚的棉服抵御冷风，尤其是在海边居住的人。 两个巡视的人身前都架着机枪，但他们的上半身正好被一层茂密的树枝挡住，看不清他们的脸。 印忆柳目测这是一个比北亭还要“小”的基地，倒不是说他们的建筑范围小，而是从整体的建筑防御上来看太过简陋，和华国那些超军事的基地根本没法比。 她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先走近看看。 靠近基地附近的时候，印忆柳能看到有带着猎物进出城门的一些进化人，这些人也是黄皮，但口中说的话却是叽里咕噜的，她根本就听不懂。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出了华国的边界，她还是有些崩溃。 眼看着这座基地对人口的排查非常松，印忆柳便慢慢地低着头往里面走，一直走到基地内，都没有出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