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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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传说中的反派 顾不上少年这会去干嘛,风知意赶紧跑进去,看到少年把三个老人安置在干燥的稻草上,一个老人跪坐在另一个躺着的、头上满是血的老人身边,拉着他的手正着急地呼喊。 “怎么了这是?”风知意赶紧跑过去,见双目紧闭的老人气息微弱、面如金纸。 唯一还清醒的老人浑浊的眼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老沈、老沈他好像快不行了!” 风知意赶紧借着给老人把脉的动作输入异能给老人检查身体,发现老人身体本就到了强弩之末,这会又遭受了受伤失血和寒冷的双重打击,确实快不行了! 给他用木系异能注入生机吊住命,以防万一,再给另外一个昏迷的老人也输入生机保命,然后起身往外跑,“老爷子,你撑着点,我这就去请医生来!” 她虽然也能救治,但师出无名啊!而且药物从哪里来?她总需要借大队里的卫生所掩人耳目。 “没用的,请不来的。”老人语气不知是悲伤还是苍凉,“大队里不允许我们这些坏分子看病就医。” 匆匆忙忙奔到门口的风知意猛地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连看病都不让?!” 死刑犯都还享有人道主义呢,这个年代如此毫不讲理吗? 老人麻木到平静地微微点头,“好了,你快点离开吧!不然被人看见,你也要受处分挨批的。我们撑得过就撑,撑不过去就算了。” 才说了几句话,老人的声音就虚弱疲惫到无力,想必是也受了伤。 听到身后又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风知意回头,看到是那个沉默少年抱着一大坨用油布包裹起的破棉被,冒雨跑回来。 而且,手里还提着她之前扔在路边的竹篓子和雨伞。 原来他刚刚是去找干燥的棉被来吗? 风知意被他提醒地心下一动,想起什么,立马拔腿往外跑。 正往里面走的少年脚下一顿,把篓子和雨伞递给她的动作一僵,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瞬间消失在烟雨里的背影一眼,然后默默地把竹篓和雨伞搁在一旁,扯掉油布抖开被子铺在干燥的稻草上,再把被子里夹带的干衣服给老人们一一换上。 换好衣服后,再拿了一块破毛巾,直接接屋外的雨水打湿,给老人们一一细致地清洗伤口。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靠近,正在给老人擦拭伤口的少年浑身猛地一紧绷,手下一顿,防备警惕地回头,却看到是风知意背着个不小的包,还抱着棉被去而复返。 少年不着痕迹地紧绷状态一松,回过头继续小心地给老人擦拭。 抱着棉被跑进来的风知意把挡雨的油布拿掉,然后把被子抖开给老人盖上。少年也只拿来了两床破破烂烂的被子,根本不够三个老人保暖御寒。 风知意见这会三个老人都昏迷了,就把背包里的药和热水拿出来,蹲在那个受伤最重的老人跟前,刚要把药丸往他嘴里一塞,手腕就被一只寒凉的大手猛地捉住! 抬眼,看到少年用他那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她,神色漠然无波地低沉开口,“药不可以乱吃。” 之前在烟雨里忙着救人只看了眼侧影,风知意这才发现少年剑眉星目得很好看,眼睛又黑又深,像波澜不惊的深潭。脸骨很正,线条完美,哪怕脸又瘦削又苍白,还是有一种让人一眼心就怦怦跳的惊艳感。 盛世美颜、腿瘸……风知意暗自稳住狂跳的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强惨反派大佬吗?可为什么看上去,却是这么一个清贵无双的单薄少年? 好在风知意见多识广,没有当场失态。也顾不上吃惊少年的声音跟他的手一样沁凉,忙解释,“这是我以前感冒生病时吃的中药,就算没感冒发烧也能驱寒预防的,特别有效。不信我吃一个给你看!” 说着,就丢了一颗药丸进嘴里“咕咚”吞了! 其实这是她自己在末世时用空间里的灵药,再佐以木系异能特制而成的药丸,可救命、可调养身体,她现在自己就在每天吃。 不然,就以这几个老人油尽灯枯的濒死状况,区区感冒药根本救不了他们。 少年似乎没料到她会以身试药,怔了怔,神色缓和了一些,缓缓地松开了手。 风知意赶紧给老人们一人喂了一颗药丸进去,并悄悄地用异能帮助他们吸收药力,给他们用异能驱除寒气,顺便再梳理清除了一遍体内沉疴旧疾。 虽然一次梳理清除的治疗达不到治愈的效果,但至少能减缓减轻病痛症状,身体也会好得快些。 忙完回头,见少年在给一个老人腿上绑木板,风知意起身过去,“先别绑,我看看。” 说着,伸手在老人的小腿上摸了摸,用异能一探,里面的骨头确实被砸断了。 不着痕迹地用异能给修复接骨,没一会松手抬头对少年微笑,“没事,伤不重,不用绑。” 怕对方早就诊断出,风知意也没说骨头没受伤,只说伤不重。而且皮肤上面被砸得青青紫紫她也没有治,不然太明显。 少年伸手再次摸了摸老人的小腿骨,黑眸泛起不明显的疑惑,清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他刚刚明明摸到是骨头似乎断了还是错位了,怎么被她捏了几下就复原了? 风知意见少年没说话,就看了看老人头上出了血的伤口,还好,不是严重。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把纱布伤药拿出来。 这大队里不允许这些住牛棚的人就医看病,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们被治疗过。反正他们用了救命药,再重的伤也会慢慢恢复,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风知意看几个老人的嘴唇都干裂,把水壶拧开,正准备给他们喂点温热的水,好让他们好过些,一阵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 而且还隐约听见,“……就在那,猪圈后面的旧棚里,有人在接触坏分子!” 少年脸色猛地一变,一把扯起风知意,迅速把竹篓和雨伞塞到她手里,把她推向旧棚角落,挪开一堆稻草,露出个破洞。 少年正要把她往破洞里一推又一顿,回头看她抱来破旧被子,“这个会不会被人认出?” 风知意瞬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立马摇头,“不会!这是我垫在床单下面的,没人见过。” 其实是让智脑临时给她仿造了一床看上去破旧的被子,不然又新又好的被子可能会害死老人。 风知意也知道少年这会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不是,我们只是救人。牛棚塌了,就算我们不救,大队里也是需要救的吧?这个有什么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少年看着她的眼眸深了深,“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 说着,就把她往外面一推。 跄踉出棚子的风知意赶紧又问,“那你呢?” 少年立马把稻草挪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有些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事,我也是坏分子。” 说完,少年就迅速回身坐在几位老人身边。 下一秒,一大群人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而旧棚后面,被推到风雨里的风知意有些懵逼,他也是坏分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的坏分子其中一种就是地主吧? 所以,他真的就是书中那个最后灭了整个梦庄大队的反派?现在还没有黑化、还会心善帮她这个路人一起救治老人、并独自抗下危险和责任的反派? 风知意稳了稳心神,见四下没人,就躲进了草垛的缝隙间,然后闪身去空间利用时间差迅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再装成是无意间路过的围观群众,绕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在经过倒塌的牛棚旁,风知意看到之前她丢那么一大束山花的地方居然干干净净、连一片花瓣都没有时,脚下一顿。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忙着救人,那么一大束花随手丢下,不说在风雨里零落成泥,就是花瓣也到处飞舞了吧? 所以,这是之前少年跑出去拿被子时顺路给她清理干净了?是为了把她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不让人怀疑她跟牛棚的人有牵扯? 这确实是那个心黑手辣的狼灭大反派吗?这么细心温柔?简直就是个温暖贴心的小天使! 风知意心下微妙地绕到前面去,却远远地正好看见那少年被人反绑着,推搡着出了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不知要往哪里去。 其他人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或撑着雨伞,最不济的,还有披着油纸的。唯有那个沉默的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淋着雨,一撅一拐的,还时不时地挨别人踹一脚、推一下。 为首的那个人敲打着锣鼓,兴奋的声音震颤在雨里,顺着风雨飘进每家每户,说是要开批斗大会,批斗坏分子,给他们思想教育。 风知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握着伞柄的葱白手指缓缓收紧:若不是刚刚那少年反应及时,现在被绑被踹被羞辱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可她现在跳出去承认她也有份,不仅辜负少年的心意,还毫无意义,更无济于事。 风知意胸口闷了闷,眯眼看着那个趾高气扬的吊角眼,嘴里不干不净地给人定罪也就罢了,还一副拯救别人的嘴脸。 目光落在路边没膝的杂草上,风知意嘴角微勾,手指微动,一抹淡淡的绿意穿过杂乱丛生的野草间,落在吊角眼前面路边的某株野草上。 当吊角眼走过时,还在敲锣打鼓高声通知的他猝不及防地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一扑,扑在泥泞的泥水里,脑门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磕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帘,惊得还呆在家里竖起耳朵听锣鼓通知的社员们猛地一个激灵,纷纷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而在事发现场压着少年的社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傻眼了一瞬,然后被这凄厉的惨叫声吓一跳,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人扶起来,看到吊梢眼脑门磕破了洞流了血,飞快地往卫生所送去。 只有被反绑着的少年还孤零零留在原地,似有所感地扭头,只看见一片衣角消隐在街角的烟雨蒙蒙里。 第7章 行,你等着 批斗大会的发起主持人都意外受伤倒下了,风知意以为,这批斗大会自然就会不了了之,从此揭过。 可没想到依旧细雨淅沥的第二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就有锣鼓声响彻整个大队,通知众人去参加批斗大会。 本正打算去深山里转转的风知意立马把竹篓子放下,跟着今天都还没来得及去上工的知青们匆匆往大食堂赶去。 据说大食堂以前是为了大锅饭建的,后来经过饥荒开不下去就散了。不过偌大的食堂倒是留了下来,用来开会等公共作用。 等他们赶到大食堂里,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都闲着没事干,已经人山人海。 风知意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少年被反绑着、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头,跪在破桌子组成的台子上,浑身的脏泥,脸上都脏污不清。 额头上不知是被磕了还是被打了,破了口子正渗着血。血液顺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蜿蜒而下,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也让风知意看得拳头猛地握紧! 检测到她心绪波动的智脑藏在她耳塞里赶忙小声提醒,“家主!冷静!这是这个年代常有的现象,这是政治正确,不要试图跟整个社会的主流思想作对!那样只会让你自陷泥潭!” 风知意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轻移,看到他身边还有三个摇摇欲坠的老人,同样被人压着屈辱地跪着,同样全身上下都湿漉漉得像是被扔入了泥潭过,脏污不堪。 风知意闭了闭眼,那几个老人的病和伤都还没好呢! 要不是昨天她喂过救命药,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又重伤未愈,再被这么一折腾,这几个老人还有命吗?! 这简直不亚于谋杀! 睁开眼,目光找到那个额头上绑着纱布的吊角眼,还在那“身残志坚”、慷慨激昂地陈词。 风知意嘴角危险地冷勾,伤得不够重是吧?还有精力蹦跶是吧?就是这么不依不饶是吧? 行,你等着。 风知意冷静地听了一会,吊角眼今天批斗的中心思想是这几个坏分子明知自己一直咳嗽可能要患上痨病、却居心叵测地接近大队里的养猪场,说他们想把病源传染给大队里养的猪,破坏公共财产,其心可诛,所以必须要严惩云云。 风知意冷笑,什么叫做可能要患上痨病?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几个老人只是下放到这里劳动,上面政策都没说要他们的命,这些人何必如此落井下石?又无冤无仇。 更让风知意无语的是,这种没有一点脑子的说辞,居然还得到了大部分民众极大的认同和鼓掌。 风知意简直要气笑了,这个年代的思想和政策简直让人窒息! 难怪史书评论这个乱世年代的思想和精神面目都是扭曲的、病态的、混乱的,果真不假。 待吊角眼表演得淋淋尽致、看台下的民众也给了他极大的捧场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表达自己的宽厚仁慈,说几个臭老九在生着病,就让他们养好病了再接受惩罚教育。 而地主余孽是主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所以要绑在晒谷场上一天,美名曰好好思过。 然后台上的那几个人,就被人粗鲁得像拖死狗一样地拖出去。 在经过风知意面前时,那原本平静到麻木不仁的少年眼角余光突然飞快地往站在人群里的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手指微颤,嘴唇不甚明显地抿了抿。 风知意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她紧盯着吊角眼,借着人群的拥挤,不经意地擦过吊角眼的身边,然后嘴角微勾、目光微凉地走了出去。 一出来,风知意站在食堂的眼下,远远就看到食堂外面的打谷场边缘,少年被屈辱地跪在潮湿的地上、背贴着树干被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