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页

    王熙凤过门后,因她一贯掐尖要强,便是有什么难处轻易也不张口,只怕别人小看了她去。这两年,王夫人冷眼瞧着王熙凤拿着她自个儿的嫁妆贴着公中的银钱支出,趁着王熙凤管家的日子,又让几个心腹管事婆子从中抠出一半来填了自己的私库。

    她一个做姑母,又是一个做婆婆的,怎么好明着觊觎媳妇儿的嫁妆!

    只是趁着这些空儿在其中捞些钱银走罢了,她原还想着,不出七八年,王熙凤的嫁妆定然也都倒贴了进去。其中更是能有一大半进了她的口袋。若日后王熙凤是个知情识趣的,那便还罢了。倘或她是个不中用的,她便扶持着她的宝玉,把银子给了宝玉夫妻俩,和他们另外过去!

    可如今,因着王熙凤有了身孕,一下子要把管家的差事扔到她的手里来。

    王夫人便似接了个烫手山芋,又是措手不及,又是恨得牙根痒痒。

    可贾母的话也着实是有道理,贾珠眼瞧着成亲也有两年多了,可膝下连一儿半女也没有。几个姨娘都是没本事的,如今好容易正室嫡妻怀了身孕,于情于理都该放下一切事务,专心养胎。

    是故,此时王夫人不但不能犟嘴,还得强打着笑脸和贾母说:“老太太说得是,我也是这么个主意。想来是珠儿媳妇儿听岔了我的话,我原意是要她好生把身子养好了,管家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我再不济,帮她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在话下呀。”

    贾母点了点头,“你既如此说,我就放心了。”说着,看向薛宝钗道:“薛大姑娘也来了?”

    从进门到现在,少说也有半刻钟了。被贾母如此忽视冷待,要换了旁的小姑娘,这会儿也要面露几分不快来了。可薛宝钗却仍旧笑得大方得体,端庄温雅。

    “给老太太,姨妈还有凤姐姐道喜了。”

    薛宝钗上前一步,笑着给贾母和王熙凤福了福身,又柔声解释说:“原不该我这会儿子过来的,只是我妈妈身子虚弱,又下不得床。说不得,只好我来了。还请老太太和凤姐姐别见外,我这里怪不好意思的。”

    贾母闻言,心里也要赞一声这薛宝钗处变不惊的气度。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轻轻颔首道:“难为你有心了。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亲戚,倒不必这样见外。我只是想着你还是小孩子家,不好在外随意走动的。薛家姨太太的身子可好了些?你哥哥的伤可也好了?”

    薛宝钗笑道:“倒烦劳老太太记挂。大夫说了,我妈妈乃是虚火伤肝之症,静养十来日想是没有大碍的。哥哥受的是皮肉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又着实吃了些苦头,如今人精神倒还好,身上的伤还需再调理一二。”

    贾母看向王夫人道:“你也该多去瞧一瞧薛家姨太太,她与你乃是一母同胞,如今她家既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很该多多走动。”

    “凤姐姐好生保养,我出来的时候妈妈还要我早些回去呢。瞧着凤姐姐脸色倒好,我也放心了。回去告诉给妈妈知道,她心里一准儿高兴坏了。等她略好些了,再来瞧你。”薛宝钗笑着上前握了握王熙凤的手,柔声又说了几句,才向贾母等人告辞。

    贾母坐了小半日,神色间也隐隐透出几分疲惫,叹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坐得身上乏了。珠儿媳妇儿,家中诸事毋须你再费心,你可好生给我养好身子,来年我是要抱曾孙的!”

    王熙凤脸上微红,含笑道:“再没有老太太这样会打趣人的了。”

    见贾母要走,王熙凤连忙要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贾母连忙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我又不是非得要你送我,你快歇着吧,我这便走了。”

    王熙凤无法,只得告罪一回,目送贾母离开。一侧头,就见王夫人目光冰寒地落在她的小腹上,王熙凤微微垂头,掩住嘴角的一抹冷笑,伸手抚着小腹,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灿若春花的笑意。

    “姑妈,等这孩子出生了,我定要他好生‘孝敬’您!”

    第57章

    过了年, 京都入目一片银装素裹。

    宁国府里正有一桩喜事。

    贾珍之子贾蓉,今已年过十七,贾珍特为其相看了一户人家的姑娘。乃是营缮郎秦业之独女,生得纤媚袅娜,妩媚风流。贾珍素喜府内热闹, 便借着此次独子成亲, 把京中亲戚好友都请了一个遍儿。府中张灯结彩, 灯火辉煌, 好不喧闹。

    论理儿, 念春也要叫贾珍一声堂兄, 自然也在被请之列。可巧,与念春私交甚笃的裘嘉也接了帖子, 这日大早,裘嘉亲自过来接了念春,两个小姑娘一块儿到宁国公府上作客。张氏见她二人要好, 便也由得她们去了。

    迎春、含春二人只得另乘了一辆马车, 相携往宁国府去。

    刚一进府,只见满园花朵, 争相盛放。奇花异草,香气扑鼻。

    女眷下了马车, 自然都进了二门里, 有丫鬟引着往内院去了, 男宾则在外面书房里坐着, 又或在外院谈笑。少顷, 贾瑚和贾琏也都来了,恰好碰见贾珠和贾宝玉二人,几个弟兄相继见了礼,又与贾珍道喜一回,择了地方坐了。

    贾珠见贾瑚一身官服,心里酸涩,脸上却带着笑意道:“听说你升了礼部侍郎,如今也要叫你一声贾大人了。只是先前一直不得空儿,没能去贺你。”

    贾瑚径自吃了一杯茶,闻言也只是淡淡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并无可喜之处,也无需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