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好吃。谁做的？手艺真好。” “家里的阿姨做的，你喜欢就好，不过还是比不上你的手艺。” 宋尘说得顺口。 容锦一怔，眨眨眼奇怪说：“你觉得……我的手艺好？” 宋尘说：“当然好。不是连米其林的厨师都称赞过你吗？”容锦被父兄捧在手心长大，十足娇贵。她的手指洁白纤细，白璧无瑕，看着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却不知怎样练出极不错的厨艺。 不过两人结婚之后，容锦只在一开始特意为他下过两次厨。直到儿子出生，成长，她才时不时做些小饼干小蛋糕之类的小东西哄他。宋尘不可能和儿子抢食。只偶尔到岳家吃饭，容锦为父兄下厨的时候他才能沾点光，尝到妻子的手艺。 容锦看了他一眼，“你总叫我不要做，家里有厨子。” 宋尘莫名感觉到一丝幽怨，不禁结巴起来：“这、这不是事实吗？家里有厨子，你不用那么辛苦……” 容锦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手艺……称赞我只是给我面子。”她在家里受宠，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得到的都是肯定。但她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好，只是父兄深爱她，戴着滤镜看她认为她样样都好，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却无法完全相信。而宋尘尝过她的手艺之后虽然也说好，但态度平淡，还叫她不要做，好像这是一件和她的身份不符的事，他不敢反对，但也不赞同。而且，他没有因为她努力营造的家庭气氛而在家里多停留半步，永远在忙他的工作。这比任何语言上的否定都要更有说服力。 宋尘真没想到容锦不再单独为他洗手做羹汤还有这一层原因！他以为容锦是新鲜了两天之后厌倦了这种家庭游戏！新婚之初，容锦在他心目中是公主、女神，她愿意为他做饭他已经够受宠若惊，哪里敢奢望她一直做下去？况且他是真舍不得容锦操劳。他敢对天发誓他没有半点嫌弃容锦的意思！ 宋尘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我是真喜欢……你的手艺真的好。”他幽幽说，略带委屈看了容锦一眼。 虽然这件事可能存在一点误会，但当时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确实降低她对这段婚姻的期望值。但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再争论下去免不了要翻旧账。他们已经“离婚”了，何必呢？ 容锦说：“有机会我再做给你吃。” 宋尘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和容锦几十年的婚姻，尽管没有炽热疯狂的爱情，少了几分亲密感，但平时相处还算和谐默契，容锦总会支持他的想法和决定。上一世的最后，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他对那一段人生是感恩且满意的。昨天容锦也说，没有他，她不会过得那么快乐。但就刚才不经意的几句话，他已经发现他和容锦对上一世两人相处状况的认知有偏差。见微知著，在容锦心目中，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更多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宋尘当然想问清楚。但容锦摆明了不想多谈，他到嘴边的话就噎下去了。 不急，来日方长。 宋尘话锋一转，说：“我想吃蛋糕。” “还是布朗尼？”容锦笑了，“这次不用控糖了。”宋尘年纪大了之后血糖偏高，曾经有一段时间控糖控到脸上不带一点表情。 “你最了解我的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吱吱”,灌溉了营养液*2 第十二章 堂妹 到了学校之后，宋尘和容锦直接去高二六班搬东西。这个点时间尚早，学校里没什么人，六班一个人都没有。容锦的东西不多，基本都是书，宋尘拿了个箱子全部装了，抬起一班，没让容锦沾手。 高二一班只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班长秦饶，一个是他的女朋友宋圆。秦饶戴着眼镜，隽秀斯文，脸色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宋圆人如其名，圆脸圆眼，身材也有些丰腴，不过因为骨架纤细，不会显得胖，像个可爱的福娃。 秦饶正在给宋圆听写英文单词。他的英文发言清晰，字正腔圆。宋圆埋头拼写，口里念念有词。 宋尘带着容锦进来，秦饶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念单词。宋圆却被惊动了，吃惊地看着他们。 容锦不是一班的，但也认识他们。这一对情侣在洛华德相当有名。秦饶是学霸兼校草，为洛华德拿过许多竞赛奖项，优秀得出类拔萃。据说和他同班的校花黎茜也暗恋他。不过他没接受校花，却和宋圆在一起。宋圆不论容貌还是学习成绩都不算起眼，但她的家世十分好，出身宋家。算起来，她还是宋尘的五服堂妹，双方的祖父是亲兄弟。宋氏家族人丁兴旺，有好几支都经营得不错，家大业大。到这一代，宋尘家这一支发展得最好，其次就是宋圆家这一支。宋圆是她家那一支这一代唯一的女孩，说受尽宠爱都不为过。相反，秦饶本人优秀，家世却很一般。两人在一起，大家暗地里都认为秦饶看中的不是宋圆，而是她背后的宋家。 宋尘和宋圆男女有别，又都是家中的骄子娇女，谁也不服谁，互相看不顺眼对方，无论在班里还是一年几次的家族聚会，他们都很少和对方说话。 见宋尘没有跟自家堂妹打招呼的意思，容锦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宋圆客气说：“没事没事……”她挑起眉斜眼看宋尘。 宋尘把箱子直接放到他的座位上，先把他同桌——表哥张乐棋的桌椅连同书本杂物一起挪到后排，然后搬了一套新的桌椅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拿干净的抹布擦了一遍，再用干净的纸巾擦了一遍，把桌椅擦得锃光瓦亮，再把容锦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摆好。两人就这样成为同桌。 宋尘审视了一下他们两个的座位，满意地点点头。容锦递纸巾给他擦手擦汗。 “有带水壶吗？”宋尘问。 容锦把粉色的水壶递给他。宋尘接过，出去打水。 他一走，宋圆立刻溜过来围着容锦的书桌转了一圈，跟看稀有动物似的，然后好奇地看着容锦，“你就是容锦吗？我听说过你。” 容锦礼貌说：“你好，宋圆，我也听说过你。” 宋圆吐吐舌，嘀嘀咕咕：“估计听不到什么好话。” “有事吗？” “你以后要调来一班上课？我哥干的？” “以后请多多指教。”容锦默认。 宋圆羡慕说：“宋尘对你真好！” “我们是……朋友。” 宋圆掩嘴笑道：“哎，你不用那么小心的，男女朋友就是男女朋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你跟以前可不太一样，不化妆好看多了！宋尘不喜欢女生化妆，碰到粉他会打喷嚏！” 宋圆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自得其乐得像只小仓鼠。容锦想解释她和宋尘不是男女朋友，刚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只能听着她继续说关于宋尘的故事。 “宋圆，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宋尘拿着水壶回来，凉凉说。 宋圆赶紧噤声，向后一靠，仰起头看宋尘。秦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扶了扶她的腰背。宋圆一手揪住他的衣袖，对宋尘说：“我就想和嫂子说说话。” 容锦说：“我不是……” 宋尘握住容锦的手，警告宋圆：“你别吓着人。” 容锦一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宋尘捏捏她的手，示意：待会儿跟你说。 容锦点点头，拧开水壶盖，一股菊花枸杞的清香随着微微蒸腾的水汽溢出来。 宋尘说：“光喝白开水没味道，我去霍伯伯那里拿了几个茶包。” 宋圆忍不住说：“宋尘，你真的是宋尘吗？没被人下降.头？”这还是那个中二到飞出宇宙的宋尘吗？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宋尘横了她一眼，突然说：“你要不要换个位置，坐到我们前面？” 宋圆瞪大眼，跟见鬼似地瞪着他。 宋尘耐着性子说：“阿锦和一班的女生不熟，你照顾一下她。” 宋圆扭头对秦饶说：“班长，你捏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天啊，宋尘尘在请我帮忙，世界末日来了吗？”她夸张捧心。 秦饶捏了捏她的耳珠。 宋圆脸红了，赶紧按住他的手，嗔道：“你真捏啊！” 秦饶说：“我对你有求必应。” 宋圆双眼一亮：“今天要背的单词……” “背不完也行，加到明天背。” 宋圆扁嘴，“你比miss庄还严格……”miss庄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秦饶推推眼镜，“你自己选的男朋友，哭着也要把单词背完。除非你想……” “行了，不分手。你不要老拿这个威胁我。”宋圆瞪着他，含糊说：“等……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说着说着公然打情骂俏，容锦听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看着他们的目光含着感慨和一丝羡慕。 年轻真好！多么坦率奔放~ 宋尘觉得辣眼睛，把容锦拉到天台聊天。 “我想画画赚钱！” 锁上门之后，容锦对宋尘说。 “你想画画赚钱？”宋尘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容锦点头，眼里有点小决心小兴奋，“我要靠自己赚钱，不能总依靠你。”做了几十年夫妻，因为宋尘强大负责，她信任依赖他早已成为习惯。即使“离婚”了，她一时也拐不过弯，适应不了，一急起来就下意识向他求助。但这样毕竟不好。他们总要做切割的，不然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她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暂时离不开他，但也必须作出努力，一点一点学会自力更生。她昨晚想自己能做什么想了很久。作为容家的千金和宋尘的老婆，几十年来她学过很多东西，烹饪、调酒、插花、美容护肤、钢琴、跳舞、画画、骑马、打猎、开车、开船、开飞机……但一直保持兴趣并且算得上精通的只有烹饪和画画。她不可能做一个一直给人做菜的厨师，那能拿得出手用来赚钱的技能就只剩下画画了。上一世她画的画最高卖到三百万一幅。这是她最骄傲的事！ 宋尘额上滑下一滴无形的豆大汗珠…… 第十三章 就错 容锦喜欢画画，也画得不错，但她不是专业出身，也没拜到什么名师，一直凭着自己的野路子灵感画得高兴，从来没有想过以此牟利。直到被一个画廊老板相中某幅画作，说服她挂到画廊里出售，最后卖出十二万的高价，她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那个画廊老板不知道她的身份，两人的相遇纯属偶然。所以容锦相信，这是对她的画画实力的肯定。她拿到支票之后，高兴得在父兄和丈夫面前团团转，还用这笔钱请他们吃大餐，她背后的这些男人们才知道她卖出了一幅画。容父还说她不应该售卖自己的画作，因为他觉得姑娘家的灵感是很私人的东西，他们不缺这个钱，但同时，他也为容锦感到骄傲。他女儿就是样样都优秀，随便画画的画都能卖十几万，谁能比得上？ 于是容锦决定她要挂出更多的画作出售。通过卖画获得的钱，她会全部捐出，用于她热衷的慈善事业。 容锦闪闪发亮的眼神和容父打心底里为女儿骄傲的表情令宋尘和大舅兄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你吗？ 是我。 那我们一起。 好。 画廊老板事先确实和容锦不认识，卖画的事容父也确实不知道。但画能卖出十二万的高价，却有宋尘的手笔。真正的售价一万块顶天。宋尘想让售价好看一点，权当哄老婆开心。不料容锦和容父的反应比想象中大，两父女这么高兴，容锦有意继续出售画作，宋尘自然支持。大舅兄目光如炬，看出其中的猫腻，要在宠妹和宠爹上横插一脚，他也只能笑纳了。 艺术界是一个复杂的圈子。成名需要多方面因素的造就。宋尘和大舅兄捧老婆/妹妹不遗余力。三分天赋，两分运气，五分炒作和推波助澜，容锦的画红了！红到拍卖能卖到三百万一幅，还是丈夫和兄长极力克制以免穿帮的结果。 上辈子容锦一直为此骄傲着、高兴着…… 变成一个年仅十六岁，想买套小别墅都要坑蒙拐骗的家教甚严的小纨绔，他要怎样才能再一次把老婆的画炒上天价？ 宋尘头脑风暴，“以前的‘你’学过画画吗？” 容锦一言难尽道：“小学和初中的美术课……” “那时已经表现出过人的画画天赋？” “……我可以对我妈说，我报个班学了，然后被画廊老板看中……”容锦想得很简单，她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的。 这个故事的版本和上一世惊人的相似，但缺少付出了无数金钱和精力的深藏功与名的几个人。 宋尘喃喃说：“你暂时假装我的女朋友吧！” “什么？”容锦懵住，不明白话题怎么会歪到天边去，“假装你的女朋友？” “昨天我们有点失态，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一对的。”宋尘捋顺思路，耐心解释，“但你暂时还不安全，我要保护你，无法避嫌。这样一来，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不如我们暂时假装男女朋友，那我就有理由帮你，为你安排一些事情，比如你想学画画，我帮你找老师。这比你凭空捏造一段学习经历不是更有说服力吗？熬过这段时间，你也学会了，我们再‘分手’。” 容锦立刻想到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变化，在容心兰面前捏造一个“小男朋友”的事。昨晚容心兰还问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和好了，把她惊出一身冷汗，害怕谎言被拆穿。 而且她觉得宋尘说得很有道理。宋尘为了保护她，肯定要和她走得近。他们是男女朋友，一切就出师有名。告诉别人他们是因为亲情才走得近？这理由没有一点说服力，更像狡辩，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