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落幕英雄

    徐长老对赵钱孙已经无法可施了，对着谭婆说道：“谭夫人，只能麻烦你叫他说了。”

    不料因为被史经韬侮辱而感到气愤的谭婆，听赵钱孙将她平平常常的一封信背得如此滚瓜烂熟，想来赵钱孙将这封信反反复复的念了多少遍、背了许多遍。

    当即心下感动，柔声道：“师哥，你说一说当时的情景罢。”

    赵钱孙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道：“当时的情景啊，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的模样、你梳的辫子、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还记得，那天师父教咱们了一招‘偷龙转凤’……”

    “师哥，不要说咱们从前的事啦。那徐长老问你，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那一场血战，你可是亲身参预的，当时情形如何，你就跟大伙儿说说。”再叫那声“师哥”的时候语气上竟然带着几分娇憨，让不少男的打了个冷战。

    雁门关外，乱石谷前。

    这个地点让赵钱孙神色大变。

    他颤声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我……我……”、

    蓦的，他猛地一转身，向西南角上无人之处拔足飞奔，身法迅捷，眼见他要没入杏林中，众人高声呼唤，想要留住赵钱孙，可是他全然不管其他人，自顾自的跑着。

    突得！

    “跑什么跑，你如此懦弱，怕不是当年还没开打你就昏厥了吧！怪不得，你师妹会不要你，而嫁给谭公了！”

    赵钱孙驻足，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大声喊道：“谁说的！”

    那声音道：“若不是这样，为何你一见到谭公就自惭形秽，发足而逃呢？”

    众人向那说话之人看去，原来却是全冠清。

    看来这全冠清也忍不住，想要赶紧将萧峰的秘密暴露出来。

    赵钱孙身形一转，冲到全冠清面前，举拳要打，同时怒道：“谁自惭形秽了？他不过只会一门‘挨打不还手’的功夫，又有什么地方能胜得过我了？”

    忽听得杏林深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这个声音说道：“能够做到挨打而不还手，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可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岂是那么容易？”

    众人只觉的灰影闪动，一位穿着灰袍的老僧来到了这里。

    他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三十多年没见，大师竟还是这等清健。”徐长老见到来人，喜道。

    智光严肃的说道：“若不是丐帮徐长老和太行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老衲怎敢不来？天台山与无锡相距不远，两位信中又道，此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老衲自当奉召。”

    赵钱孙开口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那次大战，智光和尚，你也有份，这件事儿就由你来说罢。”

    在听到“雁门关外乱石谷前”这八字后，智光脸上露出了奇艺的神色，时而愤怒，时而兴奋，时而恐惧，最后留下的只有怜悯和悲痛。

    他双手合十道：“杀孽太重，杀孽太重啊！此事说出来，有愧于心。众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何以今日重提？”

    徐长老正色道：“只因本帮起了大变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说着右手一甩，书信顿时旋转飞向智光。

    智光伸手一接，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旧事重提呢？依老衲之见，将此信焚去，灭了痕迹，也就是了。”

    徐长老道：“可是本帮副帮主马大元惨死，若不追究，马副帮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帮更有土崩瓦解之危。”

    智光大师点头道：“那也说得是，那也说得是。”

    “好，老衲从前做错了的事，也不必隐瞒，照实说来便是。”智光声音中带着三分颤抖。

    赵钱孙说道：“咱们为国为民，何错之有。”

    “错就是错了，我们何必自欺欺人呢？”智光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

    讲三十年前的事情一一得到了出来。

    萧峰听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声音颤抖的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

    智光深深地看了眼萧峰，道：“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作三槐。”

    萧峰大声叫道：“不！不！你在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汉人，我是堂堂正正的汉人，我不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父亲，你再瞎说！”

    突然间萧峰右手一伸，金色的龙影飞出，缠住智光，右手一收，智光被萧峰抓住喉咙，提了起来。

    单正和徐长老见状一同叫道：“不可！”连忙上前抢人。

    可是萧峰实力之强，怎么被他们两人欺身，身形扭转，一晃闪开。

    徐长老道：“乔帮主，智光大师在江湖上，那是人人敬仰，你不得伤害他性命啊。”

    萧峰血气上涌，嘶哑着喉咙，大声道：“不错，智光大师的为人，我向来也是非常钦佩。

    可是……可是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就罢了，我拱手让给你们便是，为何你们要编造了这番言语，诬蔑于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要如此苦苦逼我？”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被他擒住的智光，脖颈的骨头咯咯作响，生死之差，只在萧峰的一念之间。

    可是却没有人敢作声。

    过得良久，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起来，道：“可笑啊可笑！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却硬要装汉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还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萧峰睁大了眼睛，狠狠的凝视着他，身上内气沸腾，问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日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和你是一模一样。这一架打下来，吓得我赵钱孙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对那人的相貌，我到死也忘不掉。

    智光大师抱起那契丹婴儿，也是我亲眼所见。

    我赵钱孙行尸走肉，世上除了小娟一人，更无挂怀之人，更无挂怀之事。你做不做丐帮帮主，关我鸟事？我干嘛要诬陷你？我自认当年参预杀害你的父母，又有什么好处？乔帮主，我赵钱孙的武功跟你比可是差得远了，要我不想活了，难道连自杀也不会么？”

    听到赵钱孙的一番话，萧峰缓缓地将智光放下，看向智光，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你都知道，你长到七岁的时候，在少室山中采粟，遇到野狼，有一位少林寺的僧人将你救了下来，杀死恶狼，给你治伤，后来便每日传你武功，是也不是？”

    “是，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

    脸上的落寞，落在所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