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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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荡! 龌龊! 恶心! 不守……夫道! 不是说快成亲了么?他对除了他未婚妻的女郎,身体反应居然这么强烈? 暮晚摇刷地起身,丢开了他,她冷冷地站在床沿边,怒瞪那个装睡的男人半天,转身便走了。 暮晚摇便再不去看言尚了。 但是她还是给长安写了一封信,让侍御医中一位眼科圣手离开长安来南阳,就以她的名义,让人来治眼睛。 南阳雨停了,因为恼怒言尚,暮晚摇愤愤不平地开始吆喝让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南阳了。裴倾那边自然高兴不提,言尚这边也不阻拦,还让人来问两位贵人需不需要南阳本地的特产,他让人送些给二位。 他的好意都送到厢房门口了,却被暮晚摇全都退了回去。 暮晚摇冷冰冰:“不需要他的假好心!” 这一晚,暮晚摇因莫名的情绪低落,而坐在园中发呆。她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眼看着天一点点黑了,府上生起了灯笼,一层清寒夜雾笼上府邸。迷雾重重,云涌长廊。 坐了很长时间,身后跟随的侍女秋思都站得有点儿身体麻了,正要劝公主回去时,一直坐着的暮晚摇眼睛动了动,向一个方向看去。 暮晚摇和她的侍女便看到长廊另一头,言尚走了过来。 他身边没有仆从陪着,他就这样一路扶着墙和柱子过来。清薄的春衫在夜风中徐徐飞扬,他的面容一贯温润,哪怕经常被台阶绊到。 言尚走路走得十分小心,但是这么大的院子,他做瞎子才不过一个月,真不熟悉每一个地方。他又要被一个台阶绊了时,左手忽然有人托住,扶住他的手臂,手掌向上,纤纤五指贴住他的手腕。 言尚一僵,然后便要退。 暮晚摇不让他退,抓着他手臂。她向秋思使个眼色,秋思便代她开口:“郎君,你莫慌,是我们。我们娘子在院子里休息,正好看到郎君过来,见郎君要摔了,才过来扶一把。” 秋思代自己好奇问:“可是郎君,你身边的仆从呢?你一个人出来好吗?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暮晚摇托着言尚的手臂,赞许地看一眼秋思:问得好。也是她想知道的。 言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知道是暮晚摇扶着自己,他便更加不自在,又很怀疑自己的衣裳有没有穿好,是否有哪里不妥。但他很快摒弃自己这些杂念,暗自羞恼自己的不庄重。 言尚温声回答:“不是大事,我临时想起一些公务,便想去县衙一趟。这里离县衙并不远,云书被我派去传一些话,我便寻思着自己能不能过去县衙。” 他羞愧道:“如此看来,我有些高估自己,惊扰夫人了。我还是回房吧。” 秋思在暮晚摇的眼色下,连忙道:“不用呀!郎君,反正不远,我们陪你去县衙走一趟好了。” 言尚推拒,暮晚摇这边坚持,言尚推拒不了,只能接受。 于是他便这样被暮晚摇扶着手臂,一路向府门外走去。 不管一路走来,仆从们脸色有多古怪,秋思只笑嘻嘻地跟在两人身后,瞪开那些想来打扰公主和言二郎的人。她正是十五岁时最为活泼青春的年龄,看到自家公主扶着言二郎,二人的影子落在长廊上,秋思看着,便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公主风流雍容,言二郎神清骨秀。 这般般配,怎能让旁人来打扰? 秋思和之前的春华、夏容都不一样,她没有见过暮晚摇最艰难的时候,只见过公主一路权势越来越高的时候。所以在秋思眼中,公主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从来就不会觉得公主有了驸马就如何如何。公主才是最大的,公主就算嫁人了,想养面首都不用理会驸马。何况公主现在还没嫁呢! 各怀心思,这样诡异地出了府。 言尚被暮晚摇扶着的手臂都觉得麻了,他一路当作不知是她,脑子里又在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劝退她。然而暮晚摇却很高兴,大约她觉得为一个盲人引路很好玩,便引路引得格外认真,爱上了这种感觉。 察觉暮晚摇玩得很高兴,言尚无奈一笑,觉得自己看不见,好像给她提供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让她又装哑巴,又不和自己相认,还悄悄对自己逗来逗去。 几人眼见要出府了,秋思哼着小曲,眼睛随意地往四下看了看,示意碍眼的仆从们让开,不要挡公主的路。不想秋思这么随便一看,竟然看到府门口的墙壁上,映着草木摇晃,晃动的草木间,一条蛇吐着信子越爬越高。 秋思当即一声尖叫,吓得跳起来:“蛇!有蛇!救命——” 暮晚摇没看到什么蛇,但她被侍女惨烈的尖叫声吓到。她也尖叫了一声,整个身体一哆嗦,抓着言尚的手用力。她叫得带一声泣音,跟着秋思一起跳了起来。 秋思吓得只能躲远,但是暮晚摇身边有言尚。 暮晚摇尖叫着扑入了言尚怀中,抱紧他,呜咽惨叫。 耳边骤然炸开的一前一后女孩子的尖叫声,让言尚的耳朵一阵发麻。然后暮晚摇扑入他怀里,她吓得在他怀里哆嗦,口上嚷着:“蛇!蛇!” 言尚抱住她,手搂在她后背上,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好了好了,别哭……” 他侧一下脸,知道旁边肯定有仆从,便问道:“草丛里有蛇?” 在两个女郎一前一后尖叫的时候,就有仆从被吓到,跑过来看。秋思一溜烟躲得几丈远,一个仆从小心进入草丛中,查看半天后无语:“郎君,只是一根树枝而已。” 秋思抱着柱子,从柱子后探出脑袋,嚷道:“你看错了吧?我真的看到蛇了。” 于是言尚怀里的暮晚摇便更是抓紧言尚的衣衫,抖了一下。 言尚手一直抚着她后背,见她还在怕,他不禁忍笑:“怎么会有蛇呢?别怕,没什么的……有我在呢。” 仆从们面面相觑,见自家郎君搂着那个别人家的女郎柔声安慰,不禁脸色古怪。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尴尬地退下。只秋思躲在柱子后,还抚着自己脆弱的心脏,念念有词:一定有蛇。 言尚搂着暮晚摇立在府门口,低声哄了半天,才让她从他怀里抬起脸来。她哽了半天,这会儿抬起脸时,正想跟言尚说一句话,就觉得言尚身子忽的僵住了,脸色有些不自然。 暮晚摇后知后觉:哎对呀,他正抱着她呢。 言尚抱她的手臂僵硬,低声说一声:“唐突了。” 他又恢复了那正儿八经的样子,要轻轻推开她。暮晚摇不做声,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放。言尚侧过脸来,虽看不到她,却能想象到她忽然又犯倔的样子。 他低声:“我知道、知道你受到惊吓,需要人陪着……但是,但是这样、于理不合,我这就为夫人找你未婚夫君……” 暮晚摇烦躁:她才不要裴倾! 裴倾这会儿出现,她会烦死! 正是两人这般较劲的时候,裴倾的声音从府门口的方向传来,忍怒的:“你们在干什么?” 裴倾从外进来,便看到言尚搂着公主,低头和公主说话。那般亲昵,成何体统! 言尚反应过来,向府门口的方向怔然“看”来。 暮晚摇还抓着他手臂,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一动未动。言尚听到她好似还抽噎了一声,好像压根没有从先前的情绪中回过神。 听到裴倾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言尚瞬时紧张,心生慌乱。 他反手握住暮晚摇的手臂,将她拽到自己身后。而迎向走向这边的裴倾,言尚唇角微僵,声音求和一般低:“裴郎君,你先冷静。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般……娘子她是被一条蛇吓到,是我见她受惊,情不自禁安抚了她,此事和娘子无关……” 暮晚摇懵懵地被言尚拽到身后,听到他突然不叫她“夫人”改叫“娘子”,她眼睛眨了眨。 裴倾气急败坏:“你让开!” 言尚后退,却不肯将暮晚摇让出来被裴倾带走。他听出了裴倾话语中的火气,只担心对方会因看到的那一幕,而去伤害暮晚摇。 言尚心中羞愧无比,口上却坚定劝道:“当真与娘子无关,人常说眼见未必为实……” 暮晚摇回过神了。 她躲在言尚身后,被言尚抓着手臂,听言尚越这么说,裴倾越是生气。暮晚摇唇角不禁噙上笑,调皮地从言尚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两个男人一个要带走她、一个不肯放她被带走。 裴倾:“言二郎,我能怎么伤害她?” 言尚一怔。 然后听到了贴着他后背,暮晚摇一声促狭的笑。 紧接着,言尚瞬间醒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是啊,裴倾能对暮晚摇做什么呢?暮晚摇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女郎。她是公主啊。一个还没有嫁进门……娶进门……尚进门的驸马,再生气公主和其他郎君拉拉扯扯,又能对公主做什么呢? 是言尚自己心乱,将暮晚摇当成了普通女郎,怕裴倾会骂她打她,才护着不让裴倾碰到暮晚摇。 这份心思太可笑了。 言尚愧得说不出话,怔立原地,裴倾见他终于反应过来,心里也是一阵发苦,叹口气。 裴倾不禁心想:昔日言二郎和公主殿下感情是有多好,言二郎才会忘了暮晚摇公主的身份? 言二郎才会情不自禁下,用待寻常女郎的态度去对待一个公主? 难道公主不会说他以下犯上么?难道公主会让言二郎那般靠近她么? 裴倾不觉想,自己和公主的婚事……大约、大约要不成了。 回到房舍,暮晚摇坐下喝茶,若有所思。 裴倾立在旁边,低声劝她少和言二郎走那么近。 暮晚摇不耐:“聒噪。闭嘴。” 她手指搭在额头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裴倾在她耳边叽叽歪歪念了一路,不停打断她的思绪,让她想不起来那股不对劲在这里。 现在裴倾闭嘴了,暮晚摇才能去细细思量。 言尚对她的态度……不对劲。 之前未曾细想,现在想来,他今晚会抱她,会情不自禁地安慰她……这是他对待暮晚摇的态度,不是他对待一个寻常女郎的态度。 事情再往前回溯……他对她若有若无的远离,又莫名其妙的关注。他生病时,她抱他时他那么剧烈的心跳声……再往前些,大雨祈晴之日,她为他披衣,他将她抱在怀里。 暮晚摇“啊”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他的“不对劲”那么早就出现了。 原来……言尚认出她了! 暮晚摇一下子站起来,吓了裴倾一跳。她沉着脸往外走,裴倾跟在后:“殿下又要去哪里?” 暮晚摇磨刀霍霍:“找言尚!” 裴倾:“……” 裴倾快疯了:“你们不是刚当着我面卿卿我我完了么,殿下怎么又要去找他?” 暮晚摇迟疑,也觉得自己好似有些过分,她停在门口解释:“只是发现他骗了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