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楼文学网 - 科幻悬疑 - 尚公主在线阅读 - 第70节

第70节

    马到巷中,她跳下马,马被公主府守门的人牵住,暮晚摇看向对门:“言尚回来了么?”

    公主府的人连忙回答:“方才见到言二郎回来了,殿下要找他?奴让人去请他过来,殿下、哎殿下……”

    暮晚摇听到言尚在,直接迈步,就登上了对门台阶。

    言尚所住的府邸,严格来说一切都是暮晚摇张罗的。但是暮晚摇把房子租出去后,她从来没管过这里一次,从来没有踏入这里一步。

    暮晚摇直接闯入,下了院子里的仆从一跳。幸而他们很多人去公主府时偶尔见过这位公主,便也没有人敢拦路。

    但是不敢拦公主是一回事,不能让公主乱闯,也是另一回事。

    一个仆从快步追上公主,急声:“殿下,您可是要找二郎?不如殿下在正堂稍等片刻,奴去请二郎……”

    暮晚摇:“让开!”

    下人:“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乱闯,这不太好……”

    然而没有人能够忤逆公主。

    下人们闭了嘴,看暮晚摇直接推开了言二郎的房舍门,迈步进去。下人们张口欲言,但只怅然地看着公主根本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暮晚摇进屋,眼睛扫一圈,就看到屏风后一个人影。

    她直接绕去屏风后,道:“言尚,你为什么要打听乌蛮的事?那是我的事,谁让你多管闲事……”

    她的话一下子收了。

    因她看到的人站在屋内,听到她声音时回头,立刻有些慌地掩住了自己的衣襟。

    然他刚沐浴完,只着一身中单,长发披散而下,潮湿水气在单薄的中衣上压出一片痕迹。他伸手掩住,也没掩住什么……

    暮晚摇看到一片雪光清柔,月色流动。水淋淋漓漓,原来少年儒雅温和下,也有这般秀美的时候。

    她瞬间哑声。

    与言尚四目相对。

    面面相觑。

    二人脸瞬间全红了,但暮晚摇傻了一般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转身背对。

    言尚拉住衣带的修长手指轻轻发抖,他深吸口气,闭目后再睁开:“……你先将门关上。”

    暮晚摇涨红着脸,慌慌张张、又乖乖地出屏风关门了:“哦。”

    第47章

    暮晚摇出去关门的时候, 言尚抓紧时间匆忙系自己的衣带,略有些懊恼。

    他本来回来换身衣服、晚上还要出去,原来一点意外都没有的事,可谁能料到丹阳公主突然闯进来?

    只有她想去哪里去哪里, 连门都不用敲,直接进来……

    言尚懊恼之时, 听到脚步声居然又回来了。他一僵,连忙抓过床上扔着的一件杏色外袍往身上一披, 想将衣襟拉紧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女气,好像在提防她一样……

    言尚手指搭在衣带上,不等他想清楚,暮晚摇去而复返了。言尚微愕,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去而复返……正常情况下, 不应该是他客气一句,她直接出去么?

    为什么还回来了?

    她不光回来了,少年公主那滴水一般的黑眸子向他看过来, 不复方才推门而入时的气焰嚣张, 这时她的眼神, 有些好奇、赧然、揶揄……还有几分呆气。

    她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眼睛从他的脖颈往下扫……言尚侧过身,将衣领扯了一下。

    暮晚摇现在反应过来了,不是刚才被他赶去关门的傻公主了。她看他侧身躲,就唇角渗笑。

    她脸颊又烫,心里又高兴。她说:“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看过……”

    她是看到过他的胸口的啊。

    那晚他奄奄一息躺在她怀里张嘴喘气时, 脸上全是汗,汗水顺着脖颈流入衣内。那凌乱衣衫有些被他的汗浸湿,暮晚摇当时惊骇他流了那么多汗,有些不好意思多看……但现在暮晚摇乱七八糟地想起来,又觉得那时候其实不如这时候好看。

    只披着宽松外衫、穿着中单的美少年,肢体修长,骨架匀称,如雪鹤一般昂然其华。

    而他发没有擦干净,潮湿的水滴答滴答向下滴,沾湿了中衣,那层雪色就变得有些薄透……

    暮晚摇胡思乱想中,言尚侧过脸向她看来。

    他眼下有些红,语气却正经疑惑:“殿下什么时候看过?”

    暮晚摇:“呃。”

    看他盯着她,眼见这个人这么聪明,说不定他和她多对视两眼就猜出来了……暮晚摇飞快移开了目光,背手斥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还不好好把衣服穿上!”

    她恶人先告状:“你这个人好奇怪!穿衣服居然不锁门!”

    言尚无奈:“我在自己房中,自己家中,穿衣服为什么还要锁门?我怎么知道有人要……”

    暮晚摇:“你说什么?”

    言尚叹道:“没什么。殿下能不能再出去一下,让我将衣服穿上。”

    暮晚摇道:“出去岂不显得我心虚?我又不看你,我为什么要心虚?你随便穿穿得了,一个郎君,为什么这么婆婆妈妈?”

    言尚僵立,背对着她却良久不动。她看他好似扯了两下衣带,却又似乎纠结起来。

    杏色外衫披在他身上,这衣裳颜色有些轻,男子很难穿出效果来。然这种颜色放在言尚身上,就很温润好看。

    暮晚摇禁不住盯着他的背影出了半天神,咬了咬唇。

    ……确实,秀色可餐啊。

    然后她又红脸,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暮晚摇眼睛向床上一扫,看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其他衣物,她忍不住想这些衣服被他的手抱过,被他一件件穿上……暮晚摇听到言尚低声:“殿下。”

    暮晚摇漫声:“怎么了?”

    言尚一径垂着头,低声低暖,几分恳求:“殿下不愿出去,起码去屏风后吧……我实在不能当着殿下的面宽衣解带。”

    暮晚摇说:“……你真是太烦人了。”

    话是这么说,暮晚摇还是站起来去屏风外头了。她自己其实也松了口气,因如果言尚不让她出去,就让她坐在那里盯着他换衣服……暮晚摇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

    这般折腾了一刻钟,暮晚摇才重新坐下,能和言尚正常谈话了。

    言尚衣裳已经穿好了,长发用发带半束,披在肩上一半等着自然干。他坐在床上,靠着床柱和帷幔,和坐在斜对面榻上的暮晚摇隔断距离。

    两人尴尬地坐着。

    默然无语。

    好半晌,还是言尚先咳嗽一声,打破这种古怪气氛:“殿下是想找我做什么?我晚上与人约好了出去,不好违约。”

    暮晚摇说:“我想也是。”

    他特意回来洗浴换衣服,显然是要出门的。

    暮晚摇抬头看向他,将目光放在他脸上。虽然他低垂着眼,面容一半都落在阴影光里……但是看着他的脸,总比看着他身体其他地方、让人浮想联翩好。

    暮晚摇说:“我知道你要派人去乌蛮半年、打探消息的事了。”

    言尚不语。

    暮晚摇让自己语气冰冷,不受方才所见情形的影响:“你打听消息干什么?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言二,你到底要做什么?”

    言尚微微抬了下脸。

    目光仍没有抬起,他反问:“殿下猜不出么?”

    暮晚摇面无表情:“你心眼多如马蜂窝,谁知道你什么意思。说不定你要拿我过去的事威胁我,觉得我平时待你太苛刻了,你要反抗我。”

    言尚终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她。她明明猜到了却故意这么说,言尚只好自己说道:“因殿下身上,最麻烦的一件事,便是与乌蛮的过去。我既然跟殿下说,要做殿下的家臣,要帮殿下,我自然要想法子为殿下解决你身上最大的难题。

    “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头绪。而正是因为我没有头绪,所以才需要人去乌蛮,去让我了解南蛮五部,了解乌蛮和南蛮的关系……只有知道了这些,日后若真出事,才不至于一头雾水,不知从何下手。”

    暮晚摇不语。

    她肩膀微微放松,手抓着案木。

    其实她猜也是这样。

    因为言尚没有理由害她……他只会对她好。

    暮晚摇垂着眼,略有些空茫。她低声自语:“你想帮我解决我身上的麻烦,想了解乌蛮,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满大魏,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乌蛮么?”

    她最痛苦的两到三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啊。

    言尚想知道,直接问她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让人去乌蛮。

    言尚不说话。

    暮晚摇心里难堪至极,觉得他定是同情她,才不说话,不回答。他体贴至此,于她却如嘲讽一般!有时候那温柔如刃,实在是伤人透骨……暮晚摇从手指开始,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却压不住声音里的几分沙哑戾气。

    她为自己找面子:“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你觉得我记性不好,总是昨天你跟我说什么,明天我就忘了。总是前一刻你和我做过什么,后一刻我就不当回事了……你觉得我记性不好,问了我我也记不住,所以你干脆不问了。”

    言尚怔然。

    月色从外照入。

    天已经黑了,然而屋中没有点灯火。黑漆漆中,现在显然也没人有心情去点灯烛。

    言尚挨着床,看向那靠在榻上的公主。她垂着肩、低着眼坐在那里,手指藏在袖中,一点儿痕迹不露。

    他盯着她许久,他几次忍不住想起身走过去抱一抱她。言尚却强自忍下来,别过目,告诉自己不可以。

    她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她喜怒无常,撒娇时像少女一样可爱,发怒时口不择言戾气伤人。她和他之间距离太远了,他明明知道她没有心,明明知道她想走哪条路,他不能放任她……

    言尚便不走过去,只是温和道:“殿下不要这么说。殿下并不是记性差,我听闻殿下昔日才乐双绝,能才乐双绝的人,怎可能记性差?

    “只是殿下之前的生活太苦了。殿下不愿意想起来,刻意地让自己遗忘。殿下心里不断让自己忘记,所以才总是记不清很多事。那些不好的事,又不会影响殿下的生活。殿下不想去记,今日记得明日忘记,又有什么错?

    “那些都是无妨的。殿下且放心,从我答应做殿下家臣那一日起,乌蛮之事,本就是我要给殿下的投名状,让殿下看到我的能力。这些本就是你的幕僚、家臣们该帮你想主意的事,殿下完全不用去在意。”

    暮晚摇蓦地抬眼向他看来。

    濛濛月色,屋舍暗黑,只有二人静坐两边,中间距离远,隔得堪比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