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苗青点点头，抱着她的小布包和小人书出去给他们腾出空间，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才一怔，刚才沈泰清是叫她“青玉”？

    他怎么突然就改了称呼？他这么谨慎知分寸，肯定不是叫错称呼，苗青玉思考等会儿见他是不是也该叫他的名字？

    谁也不知道沈泰清苗卫平在里面说了什么，反正等苗青玉看到他俩出来的时候，苗卫平态度已经变了，似乎对沈泰清还挺尊敬？那眼神做不了假。

    苗青玉也不去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左右都是关于她的事，而且沈泰清肯定能让苗卫平信服，这个人就是能给她这种信心。

    “要不要出去走走？”沈泰清委婉拒绝了苗妈要留他吃晚饭的话，对苗青玉提出邀请，“去鱼塘那边？”

    苗青玉瞅他一眼，怀疑他猜到她为什么要研究有机肥了，不过她家离鱼塘也不远，绕着岸边走走也好，而且也方便他们说话，更不用担心被人见着了说闲话，因为一看就知道你们做什么，视野太宽阔了，大队有不少谈对象的就经常约到鱼塘岸边走。

    “那你等等，我多穿一件厚衣服。”苗青玉还将毛线帽子戴上了，她脑袋也会冷的。

    他们规矩地隔着一个手臂宽的距离并排走着，路上遇到大队的人，就大大方方任他们打量，有调侃的，沈泰清一一巧妙地回应，苗青玉只需要负责低着头或者扭头看风景。

    “沈知青，跟你出来走走可真好，都不用我想怎么回他们了。”好的，她现在真叫不出他的名字，还是叫沈知青好听。

    “青玉，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沈泰清顿了下，侧首问她。

    苗青玉摇头：“不会，我就是一时改不了，还是叫你沈知青更舒服。”

    “那我等着你想叫我名字的那一天，希望不会太远。”沈泰清看了看那些果树，想起不久之前上工的时候，苗青玉就从这里走过，问她，“你是不是想让伯父顺利展开他对大队的发展规划，所以才研究有机肥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缺的就是肥料。

    “有这个原因。”苗青玉很干脆地点头承认，“你不觉得以后大队多了果园很不错吗？还有，我也想家里院子的芒果树今年结的果更甜更好吃。”所以还有原因是她想吃好吃的东西。

    “很不错，如果成功了，不止是苗家村大队可以发展，全国各地都可以有适当的发展，粮食问题就是如今主要的问题之一。”沈泰清看了看脚下不肥沃的土壤，仿佛没有看到她嘴馋的表情。

    两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绕着岸边继续走，不想竟然碰到了杨帆，他是从树林中突然走出来的，看见苗青玉与沈泰清，也愣了一瞬。

    苗青玉与沈泰清快速地对视一眼，决定暂时无视杨帆身上的怪异。

    “杨知青。”沈泰清朝杨帆点了点头，苗青玉跟着看了杨帆一眼，然后，她就移开视线，落在其他地方，这就是原主经常做的事，不感兴趣的，她是真的懒得给一个眼神儿，而苗青玉刚好也不想跟杨帆有任何联系。

    杨帆走近他们，朝他们礼貌地点了头：“沈知青，苗同志。”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两个人，然后歉然一笑，“是我打扰你们了？真抱歉。”

    沈泰清微点头：“我跟青玉还有事，先走一步，你请便。”

    杨帆身体一僵，扫了眼苗青玉，见她没有任何言语，便道：“好的。”

    正好杨帆跟他们要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所以等跟他离得远了，苗青玉侧头看了一眼杨帆的背影，然后收回视线，对沈泰清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他还从这里的小树林绕远路去破庙不成？”

    “不一定，也可能他就是找到了这个清净地方看书。”沈泰清说的是杨帆手里拿着的那些书。

    “伯父打算怎么做？”沈泰清又问，“如果伯父不方便，我来想办法。”

    “别。”苗青玉摇头，“我爸的想法比我多多了，他肯定已经有办法，也可能已经行动了，你别牵扯进去，这件事到底关系的人多，到时候你会很尴尬。”

    沈泰清道了声好，确实，毕竟郑秀萍现在还是苗青玉的大嫂，苗卫国又已经决定维护她，而苗青玉自己都不伸手去管，沈泰清更不能乱伸手，不然到时候大家都尴尬，他动手也是在暗处推动。

    “那你知道破庙那边什么时候有人先回城吗？”苗青玉问，关于这些人回城的事原著没有写具体时间。

    沈泰清：“今年四月初就有一个人会平反回城，快了。”

    “难怪郑秀萍这么着急，这么短的时间可不够他们促进互相的友谊。”苗青玉感叹一声。

    然后两人默契地不再说起郑秀萍与杨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继续讨论就没必要了，还不如聊聊他们自己的未来呢。

    沈泰清将苗青玉送回家门口，然后才回知青院，接下来沈泰清估计会比她更忙，而且得往外面跑。

    苗青玉见他如此行动，顿时兴奋劲头又上来了，吃过晚饭也才七点，不过她还是早早回屋里进小黑屋做实验，然后第二天她又“睡懒觉了”，而且直接“睡到”九点。

    苗妈满脸欣慰地看着苗青玉，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头：“瞧瞧，休息好了，面色可不就红润多了？精神头也好，所以青玉啊，以后学习不用这么拼，该休息就注意休息，该学习就学习，得多注意身体，你还在长身体呢。”

    苗青玉不敢说实话，只能使劲点头：“嗯嗯嗯，妈你说的太对了！”她不可能说她昨天晚上几乎都在学习啊，不过她的身体确实休息得很好就是了，完全不会影响她继续长身体。

    跟苗妈不同，苗卫平似乎很是嫌弃地看了眼苗青玉：“妈你数一数时间，看看青玉到底睡了多少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家里的猪仔都没她这么能睡！”

    “那不同，青玉每天上班多辛苦，你又不知道她动脑多厉害，好不容易放假了，当然要多睡。”苗妈是永远站苗青玉的。

    苗青玉得意地朝苗卫平挑眉，带着挑衅：“五哥，你羡慕你可以直说的。”

    “我才不羡慕，睡得多把脑子睡傻了，谁要多睡啊？多动脑才聪明。”苗卫平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苗青玉真想说一句“我睡得越多就越聪明”，但她及时收回了这句话，道：“那你确实应该多动动脑，多看些书，好变聪明些。”

    苗卫平一噎，经苗青玉这么一回嘴，就是他自己承认自己不聪明了，这嘴巴打的真响。

    苗妈看他们兄妹俩吵嘴，也是乐不可支，见苗青玉没有吃亏，她就没有出口喊停，她还想让青玉多损几句卫平呢，让他总是贫嘴。

    苗卫平注定要再次败给苗青玉，因为他孤立无援，苗青玉还有全家最厉害的帮手苗妈呢。

    这只是小打小闹，苗青玉也习惯跟苗卫平吵嘴了。

    不过今天确实还有重头戏啊。

    苗青玉按照平时那样吃过早饭，练会儿字，做个操，进屋里坐在书桌前，摊开一本书低着头做样子，就进小黑屋继续实验工作，一直到中午吃饭时候，午睡又继续做实验，沈泰清这么认真对待，她这个提议人可不能偷懒，得早点完工！

    咳，然后苗青玉很是光明正大地在自己房间关着门一直到下午四点半，幸好苗妈不让人进来，不然就会看到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睡觉了，感谢妈妈，有个好妈妈真是太幸福了，苗青玉心里默默念着。

    如果可以，苗青玉都想五六点才出房门，不过她怕太久了，苗妈不放心她，所以起床，今天学了太久，她脑子得放松一下，就算是看一本小人书都好。

    苗青玉翻着了一本没看过的小人书，拿着书出去准备看苗妈苗奶奶干活顺便听她们闲聊，她们都不在，只有苗青竹还在温暖的灶房里不停地做鞋，这几天苗青竹天天做鞋，忙个不停，苗青玉都习惯了。

    “青竹姐，奶奶还有我妈怎么不在？”苗青玉见她们做衣服的东西都在，更奇怪了。

    苗青竹听到声音，飞快地看了苗青玉一眼又低下头，突然想起什么，脖子僵直，艰难地抬起头来，只堪堪将视线落在苗青玉的鼻子上，小声回道：“大伯从公社回来带回了好消息，好像咱大队要通电了，大伯在晒谷场开会呢，所以大伯母还有奶奶她们都过去看了，我，我今天要做完这些鞋子，所以就没去。”

    苗青玉留意到她的行为，没有再刻意说难听的话，道：“我知道了，青竹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机会难得，这些鞋子也不急在一时，还有，这些鞋不是你的也不是三叔三婶的吧？小孩子的脚也没有这么大。”而且看大小，不是男子的，那就是苗青竹那三个嫂子的了。

    “我……”苗青竹当然很想去看，大队要通电了，这件大事她很想去看，但是她被这些东西缠住了。

    “不想做的事可以试着去拒绝一下。”苗青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苗青竹这个样子让她想起前世她还不能独立的时候，只是她不像苗青玉这样胆小，相反，她会装作自己很强大，会给自己全身竖起尖刺作武器，也不会一味顺从那个生了她的女人

    苗青玉猛地摇了摇头，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往事已矣，她看着苗青竹，口气却没有变软，反而更强硬：“好吧，既然你不想去，那我现在要去，你就继续做你的鞋吧。”

    苗青玉也不等苗青竹说什么，她将小人书放在一边，就快步走出去，大队通电啊！说不定她的榨汁机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这趟热闹必须参加，这可是苗家村大队的大事了。

    苗青竹咬着牙，看着苗青玉轻盈的身影逐渐走远，直到消失，好半响，她才恍惚低下头去，看着手里正在纳的鞋底，这些东西明明不重，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忽然，她慢慢放开手里的针线鞋底，站起来。

    给爹娘侄子们做鞋，她愿意，但给嫂子们做，她不愿意了，凭啥她就得年年为她们做鞋，明明说好今年不用她做的！

    她可以……说今天鞋子没做好，嫂子们也不缺鞋穿，她们都去看热闹了，只有她，被这些事缠着……

    苗青玉是一扭头就忘了苗青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话给这姑娘带去了多大的波澜，未走到晒谷场，她就远远看到那里人头攒动，热闹的声音离着这么远都能听到。

    越走近，各种声音就越清晰，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苗大的，因为只有他手里拿着喇叭说话，他就是全场焦点所在。

    人这么多，苗青玉实在不可能挤进去前面，而且她也怕前面的人一激动一挥手碰着她，所以站在后面，跟前后左右的人都隔着距离。

    “青玉，你来了，伯母说你在学习，所以我就没去打扰你。”沈泰清在苗青玉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了，他也站在后面，所以很容易就走过来了。

    苗青玉心里讪讪，虽然她确实是在学习，但在家里人眼里，她可是关着门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能是睡懒觉，苗妈这么跟沈泰清说，估计是为了她的形象。

    “嗯，今天动脑得厉害，所以听到大队要通电这个消息，就出来走走放松一下。”苗青玉说这话可不心虚。

    沈泰清见她神采奕奕，双眼明亮，便道：“你也不要太急，这些事得一步步来，就我所知，搞研究的都不轻松。”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嗯嗯，我知道的。”苗青玉哪里不急？她很急的，非常急！不过这些话就不用跟沈泰清说明，具体情况不能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就有通知说大队要通电了？之前都没有苗头。”原著里也没提过，况且苗家村大队也没有这么早通电。

    “你可以想想，这也是你的奖励之一，奖励比想象中要来得快多了。”沈泰清见她蹙着眉头，说道。

    苗青玉着实惊了下，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不是，通电这件事很大吧，怎么就突然变了？”苗青玉小声说着，看了看四周，“不会是截了别的大队的通电资格吧？”那她可真是罪过了。

    沈泰清见她首先担心的是这一点，心下一软，也不再隐瞒她：“没有截了别人的资格，你做出来的贡献可不小，而且糖厂发展前景很好，所以省里决定将附近几个大队也一并通电了，所以你不需要担心，这点费用省里还是可以拨下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苗青玉吐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轻松愉快。

    “有伯父看着，大队会越来越好的。”沈泰清对这一点很有信心，因为苗大有这个能力。

    “那是肯定的。”苗青玉看着站在四方桌上说话的苗大，眼里满是骄傲。

    沈泰清笑着看她一眼，然后与她一样，抬头看着还在说通电这件事的苗大。

    “队长，所以这通电要自己交电费？”突然，有人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大声喊道，“国家咋不给我们免费用电呢？”

    吵吵嚷嚷的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不关心自己的钱呢？就都看向说话的孙招娣，然后，众人又很同步地看向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苗生，似乎在等着他也说些什么。

    但苗生怎么可能提反对意见，他在供销社工作，去过县市，见识过有电是多好的一件事，而且大队能通电，这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用电肯定要交电费，当然不会在这时反对苗大，虽然他心里很不得劲，觉得苗大又一次带着大队走得更好了，心里正憋屈呢，哪有心情跟苗大唱反调？

    苗生不想说，但孙招娣偏要让他说，抬手指着苗生问：“苗生，你说说，咱老百姓用电要交电费？我听说那电费老贵了，太贵了我可不想通电！”其实孙招娣哪里不想通电啊？她就是嫌电费太贵了，想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免费用。

    苗大看了眼煽动了不少人的孙招娣，又看了眼不情不愿的苗生，咳了一声，引回大家的注意力：“大家听我说，国家给咱们老百姓通电，那是我们的好福气，今天大队能轮到这个机会可不容易，错过了这一次，以后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而且这回不止是咱大队通电，是周围其他大队都通电，就你夹在中间，以后电线都不从咱这过，你们看着不眼馋？”

    “再说了，这缴纳电费，就要按时缴纳，这就是支援我们国家搞建设，以后国家好了，全国老百姓都能用上电，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说，你要不要通电？肯定要的！难道你还想赖掉国家的钱？这种思想绝对要不得！”

    孙招娣一听，心慌慌反驳：“我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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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这一听到苗大说的赖掉国家的钱, 孙招娣顿时就慌了：“我只是说要免费，谁说要赖掉国家的钱了？”

    她可不傻, 这件事一旦被定下来, 那她的名声岂不是更臭了？而且这件事可不小，要是让外面那些小兵听到风声赶过来要抓她去改造思想，那真是要她的命了！

    “我没有！苗大你可是队长，咋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不对了？”孙招娣嘴上飞快说着, 就想压下苗大那些话。

    但苗大又如何会同意？大队能通电是好事, 有些大队盼都盼不来呢，现在因为青玉做的事所以这等好事落到他们头上了，他就更不能放弃闺女给争取的这次机会。

    “孙招娣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 你是既想用电, 又想不交电费，但这好事不能全落在我们大队头上, 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国家搞电力建设已经很费力气，现在正需要我们大家支持国家建设，老百姓用了国家铺设的电，那就得交费, 这些钱以后会继续投入到全国电力建设上，还有那些参加建设的同志身上，这没钱，什么都做不了，这些同志吃什么？国家怎么搞建设？”

    “我们要积极支援国家建设, 人人都如此，没理由到了我们大队就搞特殊吧？我们不搞特殊！还得努力不给国家添麻烦……”

    苗大句句有力，众人就不出声了，大家都知道电是个好东西，知道大队能通电的时候，那也是兴奋无比的，不然也不会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晒谷场来，以前他们听到某某大队通电了，那也是羡慕不已的，不过就像孙招娣所说，有人觉得电费贵，有人想要电免费……

    确实，他们想问题的角度基本是从自身利益去想的，但经苗大一番话说下来，他们又想到了国家建设上面，这个年代的人是很爱国的，用苗青玉的话来说，就是又红又专。

    即使是孙招娣，听到国家建设，那也是立刻心生退缩，不再振振有词，也不敢再强词夺理，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国家大事啊。

    书记苗大军适时站出来高声说：“大家都听到队长说的话了，全国迟早都会通电，咱大队是赶上了好时候，所以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啊，每家每户有了电，你们也可以少用或者不用，等到你们以后想用了，也方便用，放着也不会坏，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以后大家都能用上电的。”

    大队干部都知道他们大队这次真的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他们知道内情，因为公社书记当时跟他们说的时候，还感慨提起他们大队出了个人才，虽然只是提了这么一句，但都明白了，这事是因为苗青玉才成的！

    不过苗大在仔细考虑过后，叮嘱了不将这件事说出去，他们干部知道就够了，苗大觉得青玉的风头已经出够了，再来这么一件事，也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而且不止是他们大队会讨论这件事，还有附近的大队呢，所以干部们一致不提这点，苗青玉的功劳有他们记着就好。

    做大队干部的比社员想的到底是远一些，他们都认为大队通电是一件好事，全部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