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苗妈因为昨天沈泰清到家里的事，这会儿说起这个，兴致也来了：“我最看好的这个小伙子是前进大队的，就是我娘家那边的人，知根知底的，叫张明，他现在二十四了，年纪配你可能有点大，他爹很早就去了，他娘早些年病了，也是他伺候床前的，照顾了好些年，一直到前年他娘去世，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成家了，是张明拉扯大他们的，对他这个大哥很尊敬，这个小伙子有情有义，而且也是勤奋踏实的，性子还好，见人就笑。”

    “虽然给他娘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但他弟他妹现在也愿意帮扶他这个大哥，张明也是个有成算的，现在已经在请人盖砖瓦房了，日子过得不错，如果你嫁过去，你就能立刻当家做主，你是大嫂，也不用怕人为难你，不好的地方就是张明没有双亲，他年纪确实比你大了不少，但年纪大的人会疼人。”

    苗妈确实觉得张明这个条件很好，早些年张明家有生病的亲娘拖累他，没姑娘愿意嫁他，他也不急，就这么着，现在呢，很多人看中张明，都想将女儿嫁给他，这一嫁过去，没有婆媳问题，日子肯定好过。

    “这个不行的话，还有其他的……”苗妈给挑了好几个对象，条件都很不错，而且人品都是过关的，可见她确实用心了。

    苗奶奶就说：“青竹，在这种事上，你不能害羞，得想好你想要什么，才决定要不要去见人，你应下了，我跟你大伯母就去找你妈说这件事，定下来。”

    苗青竹很紧张：“我觉得张……明……我觉得他挺好的。”但她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苗青玉觉得自己像在看年代爱情电视剧，还是现场直播的。

    张明就是苗青竹的未来丈夫啊，而苗青竹听了这么多介绍，一口就指定了张明。

    若苗青玉处在苗青竹这个位置，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张明，没有婆婆公公压在头上，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而且张明愿意照顾生病的母亲，还愿意拉一把自己的弟妹，说明这个人确实是好的，不然做不出来这些事，而且听苗妈这么一说，这人还很有自己的主意。

    二十四其实年纪不大的，苗青玉想，这个还很年轻啊。

    “那就过完年后安排时间见面？”苗妈看着苗奶奶问。

    苗奶奶点头：“找时间跟三媳妇商量好具体时间。”

    苗青玉喝完饺子汤，饱了，又坐着消化了会儿问：“五哥他们做什么去了？”

    “他们啊，去鱼塘钓鱼了，你出去外面吹冷风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苗妈可不想苗青玉出去吹风冻得鼻子通红通红的。

    苗青玉顿时明白了，他们大队这时候确实每家每户要两条新鲜的鱼过年，所以今天每家都有人去帮忙的。

    “那好，我去屋里躺着，妈你到时记得叫我起来。”苗青玉想着她的实验，就不想磨蹭了，要看年代爱情电视剧，可以等到那位张明来家里见苗青竹再看，她已经看到了开头，若时间能对得上，她能看到重头戏。

    “别躺着看书，仔细眼花了，好好睡觉。”苗妈又殷殷叮嘱她。

    苗青玉连连点头应是，她确实一躺就闭眼睡觉，某种程度上是没有说谎的。

    “青竹姐，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苗青玉刚想离开，就看到苗青竹欲言又止的眼神。

    苗妈苗奶奶顿时也看向苗青竹，苗青竹努力抬着头抿着唇笑：“嗯，我听说你跟沈知青谈对象了，想跟你说声恭喜，祝福你们。”

    苗青玉着实一愣，她没想到苗青竹会对她说这些，回过神来：“谢谢你的祝福，我收到了，你以后也会获得幸福的。”

    其实苗青竹除了性子温吞，不敢表达自己之外，还是好的，而苗青玉发现苗青竹有点变化了，她不知道苗青竹的想法，但不妨碍她真心祝福她。

    至少在对待郑忠这个人身上，苗青玉对苗青竹是刮目相看的，苗青竹能一直隐忍沉默，这绝非一个十九岁小姑娘能轻易做到的，她将自己看得很明白，不能碰的就绝对不去碰。

    如果说苗青竹是懦弱的，可能也有这一点原因，因为她不敢追求太多，但此时到了关乎她以后人生的时候，她又能在自己能努力的范围内积极争取，苗青玉更愿意想，苗青竹是聪明的。

    苗青竹愕然地看着苗青玉，她没想到她会得到这句话，对上苗青玉的眼睛，苗青竹在里面看到了真诚，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以她贫乏的词汇量，她表达不出来。

    但她知道，那是她一直羡慕的东西。

    她微垂下眼睑：“你也是。”

    苗青玉俯视着苗青竹的头顶，动了动嘴，想说着什么，又猛地闭上嘴，她没有说教别人的能力，还是别想冒充人生导师了，有苗奶奶在，轮不到她来演这个角色。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说：“青竹姐，如果你以后跟我说话不再低着头，我想会比你低着头跟我说话更让人愉快。”

    苗青玉扔下这句话，自己潇潇洒洒地走了，留下苗妈苗奶奶面面相觑，她们很快说起其他事情，毕竟苗青竹脸皮很薄，如果她们再跟着打趣，小姑娘得哭出来。

    苗青竹狠狠地闭上眼，好半响不敢睁开眼来，等她稳定了情绪，她又埋头继续不停忙活。

    苗奶奶看着她这样，无声地叹了口气，苗妈则是不敢说，也不能说，要是她今天敢教苗青竹，今晚上苗三婶就能来家里骂人。

    其实说到底，还是孩子底气不足，苗奶奶想，两个孙女，就是两个极端，如果可以，她希望姑娘们都像青玉那样，敢想敢做，心中有骄傲。

    苗青玉关上门，躺进还有着她体温的被窝里，闭上眼，进了小黑屋，然后给自己做了规划，接下来几小时要做什么，写完后就进了实验室，所有笔记这些东西她都得记下来，为以后做准备。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期间苗青玉只眯着眼睡了半个小时就继续工作了，所以在她这么努力的情况下，进展很不错，她有信心提前完成学习任务，她也可以更游刃有余地安排学习时间。

    她不能放假了都将时间花在学习上，生活和家人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苗青玉中午帮着苗妈他们做午饭，看苗奶奶煎鱼，也会给苗大苗爷爷递竹条看着他们编竹筐，还压着苗卫平学习，因为这家伙常常坐不住。

    吃过午饭被苗妈拉着出去溜达，其实是出去跟人炫耀她多好多好，苗青玉听到这些夸赞，已经能面不改色了，还能淡定地配合苗妈。

    不过今天有很多人问她跟沈泰清的事，这时候苗青玉就被苗妈拉着不能说话了，要是苗青玉像在家里那样坦荡荡说出来，这些人背地里又有话可以说嘴了，无非就是苗青玉一点没有姑娘家样，谈起对象竟然一点不知羞。

    所以，苗青玉就低着头听苗妈吹她跟沈泰清天生一对，然后祝福的话酸话都得到了。

    “你们知道不？那杨真怀孕了，我今天在院子里就听到她呕吐的动静了，一点鱼腥味都闻不得，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苗生家好一顿折腾，那杨真还不满意，要求这要求那的，要我说啊，这些女知青还是太娇气，不是过日子的人。”一位大婶先看了看四周，然后神神秘秘道。

    “杨真怀孕了？那可真快！这才多久，该不会她跟苗勇没结婚前就做了那事吧？也对，之前他们还被大家在小树林逮着呢。”

    “这个不一定，说不定是杨真反应大，到时候看孩子足不足月就行了。”

    “……”

    这些大婶大娘完全没顾忌苗青玉她们这些没结婚的小姑娘，除了苗青玉，姑娘们一个个听得面红耳赤的，头都不敢抬。

    苗青玉：“……”长见识了，原来她妈跟大队的妇女一起说的是这些事。

    不过，杨真怀孕了？那跟林梅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间怀孕，等到十月份国家宣布恢复高考，杨真就到了怀孕后期，更有可能在那时候生孩子，这可真是……苗青玉摇摇头，郑秀萍真是出了不少力。

    在郑秀萍没有重生的那世，杨真并没有嫁给苗勇，更没有怀孕，只是吊着人家，后来参加高考回城了。

    这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谁坑谁多一点，不过是塑料姐妹花无疑了。

    回到家，苗青玉挑本书出来翻看，她也想看些可以娱乐的书，虽然这时候没有太多这类型的人，但就是一本小人书，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这才算是放松身心，学习嘛，就得松弛有度。

    “还有四本书，你就不能在这几天看完？”苗青玉斜眼看坐在凳子上却扭来扭去的苗卫平，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有跳蚤。

    苗卫平眼睛盯着苗青玉手里拿着的小人书，咬牙切齿道：“我在辛辛苦苦念书，你在我面前看小人书？你这是区别对待！”

    苗青玉悠闲地翻了一页书：“谁让我学完了呢？再说了，我这是监督你学习，感谢我吧，五哥，我还能给你解答问题呢。”

    苗卫平一噎，苗青玉没说错，只能抱着书道：“我怕了你了，学学学。”

    “有人请我当老师，我还不想理她呢，你就偷笑吧。”苗青玉扬起下巴，睨他一眼。

    苗卫平小声哼了哼，到底是又低头开始学了，他也不是不想学，但他更想跑到公社还有县城去打探消息，这些比《数理化自学丛书》更吸引他。

    刚才郑秀萍过来还书的时候，见苗青玉在给苗卫平解决问题，就站着不肯走了，在旁边眼巴巴瞅着，脸皮也是厚，苗青玉比她刚，完全无视她，郑秀萍只能灰溜溜走了。

    苗青玉怎么可能教郑秀萍？反正郑秀萍总有办法找到人为她解答疑问的，只要她不来烦她，一切好说。

    “那个小沈还没来？”苗卫平又学完了一页，他看了看苗青玉放在桌上的手表，快三点了。

    苗青玉瞥他一眼：“时间还没到，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或许路上也会耽误时间。”

    苗卫平：“你这小丫头，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苗青玉摇头，认真道：“不是，你是我五哥，沈知青是我的对象，我就是希望五哥你也用正常的态度对沈知青，你对我的好，我知道的，以后我有了五嫂，我也会认真跟她交流，所以，这事你得尽快适应。”

    这是她与沈泰清两个人的事，苗青玉感动家人对她的在乎，也为苗卫平的行为而慰贴，不过正因为这样，她才想好好跟他说清楚，她跟沈泰清是认真的。

    “什么五嫂？你就别想了，没影儿的事。”苗卫平哼哼唧唧，心头还是不爽妹妹被沈泰清抢走，不过青玉说得对，是男人就不该歪歪唧唧的，他要跟沈泰清好好谈一次，若这家伙以后辜负青玉，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他们刚说完沈泰清，人就来了，还没到下午三点，差五分钟呢。

    “坐这儿。”苗青玉拍拍她旁边的凳子，让沈泰清坐。

    沈泰清也没有犹豫，直接就向苗青玉走过去，坐下，看桌上的书，笑问：“你们已经开始学习了？”

    苗卫平抬手点点苗青玉手里的小人书：“对，她在学习。”

    苗青玉瞪了眼苗卫平，见状，沈泰清不由得轻笑出声，然后看着苗青玉问：“你是已经学完了？今天准备陪着我们学习？”

    “嗯，学完了，我下午放松一下，这个懒人这么久都没学完，我在监督他学习。”苗青玉朝苗卫平抬抬下巴。

    苗卫平看了眼沈泰清，见他眼里含笑看着苗青玉，牙酸，他觉得自己坐在他们中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沈泰清朝苗卫平点了点头：“这些书认真看的话，几天就可以看完了。”

    听听！听听！这小子说的是人话么？啥叫认真？啥叫几天？他苗卫平不认真么？他脑子不聪明么？

    结果还不等苗卫平嫌弃沈泰清，苗青玉反而嫌弃他了：“五哥，沈知青说的对，你好好坐个半天，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看完剩下的了。”

    苗卫平瞪了眼这两个站在同一战线的人，哼了一声扭过头自己继续学，行，他不说话了，等他学完，看你们还怎么嫌弃他！

    苗青玉见沈泰清手里拿着的是小学数学课本，还有他的笔记，就问：“到时你教数学？”

    沈泰清：“嗯，要教三四五三个年级的学生。”

    苗青玉咋舌：“我记得每个年级的学生都不少的，你每天都要上这三个班的数学课，当这个小学老师可不轻松。”因为这时候基本每对夫妻都有好几个孩子，各年龄段都有，所以大队小学不愁生源，一个年级一个班，每班都有几十人。

    “对我来说还好，不过伯父之前有跟我们说可能选两个知青当老师，说是希望老师能认真教好学生。”苗大之前在知青院有提过一句，不过当时并不确定要不要选两个，毕竟给老师的粮食是大队出，所以得大队同意才行，但沈泰清认为，苗大知道未来两年可能恢复高考后，会更加重视孩子们的教育，所以多选老师的可能就更大了。

    苗青玉眨了下眼：“应该的，三个班都快有一百个孩子了，你一个人的精力可不够将他们一个个照顾到。”

    “是，孩子们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沈泰清也希望这些小孩子能继续念下去，以后的社会就是要靠知识靠自己的能力，只会种地干活可不行。

    “我爸肯定会解决这件事的，他总是想的尽可能周全。”苗青玉知道有机肥出现后，她爸对苗家村大队的未来规划是有很大可能实现的，吃饭问题解决了，就得提高思想，那就更要学习了。

    等苗卫平学累了出去院子溜达，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苗青玉问沈泰清：“你是不是跟我爸说恢复高考的事了？他让我五哥去多找些书本回来，不过理由是让大队的孩子想学就学，想借书的也可以借书，我爸这个做法并不突兀，毕竟他一直都在大队里提倡人人学习，不过你昨天跟他说话了，所以我有点猜测。”

    沈泰清：“是的，家里那边有给我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有人提出了这个建议，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

    苗青玉就明白了，她前世的历史是国家突然恢复全国高考，在这之前又发生哪些事，经历了多少困难阻碍，她是不知道的，而这里是平行世界，历史走向大致不变，但一些细节可能不同，正如沈泰清所说，做好准备，等待国家宣布这件大事就行了。

    “做我们能做的事就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沈泰清看着苗青玉说，“我今天跟家里打电话了，跟他们说了我们谈对象的事，爷爷同意了，他还说想要见见你，我爸妈在其他省工作，暂时联系不上，所以给他们寄了信。”

    “你爷爷？”苗青玉一怔，想起沈泰清的爷爷可是老革命，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地位可不低，顿时有点紧张，对于这样的长辈，她的感情就是敬佩和敬佩。

    沈泰清察觉到苗青玉的紧张，笑着想让她放轻松：“爷爷其实对小辈很包容，现在很容易心软，不过对家里的男孩子却很严肃，也很有原则，我跟他说了你的工作，他很支持你，还说让你好好工作，我也得全力支持你，不能影响你的工作，他还可惜不能跟你通话，不过他已经准备给你写信寄过来了。”

    苗青玉一惊：“你爷爷要给我写信？”她吓得差点跳起来，这位老爷子竟然要给她写信，她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份大礼。

    “是。”沈泰清见她一惊一乍的，不免哭笑不得，“你难道不清楚你先前改造升级的甘蔗制糖机械设备影响有多大吗？”

    他又想到苗青玉放假回家了，跟外面的消息是脱轨的，就解释：“你应该要知道你做的这件事产生了多么大的积极影响。”

    苗青玉好奇：“有多大？”

    “糖厂登了省报，还是在最显眼的版面，等于全省看报纸的人都能看到，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就传开了，又有省城糖厂帮忙宣传，还派人过来学习，这消息确凿无疑，还被全国日报转载夸奖了，如果你听收音机，里面也有频道提到，这只是全国宣传，重点在后面。”

    “机械设备改造升级是全国甘蔗糖厂的大喜事，全国人都能受益，我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是，已经有人在研究这些图纸，试着在其他机械设备上看能不能做些改进，你画的图纸里有不少创新，都很有学习使用价值，比如甜菜制糖机械设备就已经有了效果……不过因为你在采访稿里并不突出，宣传也是宣传糖厂，所以出名的是糖厂。”

    沈泰清说到最后，看着苗青玉说：“我觉得你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出名？”如果苗青玉想，当时她就可以要求她在采访稿里占大篇幅位置。

    苗青玉真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她认为是她最近太沉迷学习了，而且在完成她的任务后，她确实不大关注这些，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最实惠的东西。

    “咳，我没想到，不然我肯定要多夸夸自己。”苗青玉笑说，“不过我现在的待遇也很好，得到了实际的东西，好名声不能吃喝啊。”既然当初说好对对方要坦诚，她就不谦虚了，也不想掩藏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

    沈泰清眼里闪过光亮：“好巧，我也是个讲究实惠的人。”

    “我听说你年后上班后还会得到一批奖励，实用的奖励。”沈泰清想看苗青玉惊喜的表情，就将他得到的消息告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