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但苗三婶要的彩礼可不少，就有不少人望而却步。

    说完后，见苗奶奶看着她，苗青玉才惊觉她的态度太坦然，说起别人的亲事竟然不知羞，但她也不慌，坦坦荡荡：“奶奶你别这么看我，就是以后我自己找对象，我也得大大方方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人是不是我喜欢的？革命战友得要理想一致才能走在一起。”

    苗奶奶摇着头，说她：“你啊，在家里说就可以，在外面可别这么说。”

    苗青玉嘻嘻笑：“那当然，我这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跟家里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青竹的事你别管，有我跟你爷在，你三婶也得仔细找个好人家将青竹嫁出去。”总不能让青竹丫头出嫁了，还得被她妈拿捏住。

    苗青玉就道：“那行，就是青竹姐找我去知青院，我顺道想起这个，才问问的。”

    苗奶奶听了，却若有所思，不过没有跟苗青玉再说这些。

    而苗青竹果然没有错过她自己说的时间，苗三家离苗大家其实不远，不过因为苗妈跟苗三婶不对付，两家关系平平，来往就少了。

    苗卫平跟苗青竹打了声招呼，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见她低着头走路，跟苗青玉对视一眼，有点无奈，他心道，还是他妹妹这样落落大方的姑娘好。

    路上又碰到了几个赶过来知青院的人，都是大队的年轻男女，显然，他们对知青们谈话是很好奇的，更有对大城市生活的向往。

    因为天黑，月光又不明亮，所以难瞧清谁是谁，到了知青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说笑声。

    苗青玉进去一瞧，哟，真热闹！这是满屋子的青春哪。

    众人看到苗青玉他们来了，一个推一个的手臂，渐渐安静下来，最后是沈泰清站起来带头鼓掌欢迎他们：“大家欢迎苗卫平同志、苗青竹同志、苗青玉同志的到来。”

    然后，大家就站起来，啪啪啪鼓掌欢迎他们，苗卫平一脸笑嘻嘻摆手：“谢了，大家继续，我们就是过来跟你们学习一下，同志们怎么安排的就怎么进行，不用管我们，随便给我们挪个地方坐就行。”

    立刻就有人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请他们过去坐下，这三人平时都没怎么参加他们开的课，这还是头一次来。

    苗青玉用手臂推了一把苗青竹：“青竹姐，我们过去坐。”她刚才没有看错吧？苗青竹在意的人是某位男知青？

    苗青玉决定静观其变，以苗青竹的胆子，她这个举动很出格。

    苗青竹猛然低下头，跟着坐下。

    苗青玉他们来得算晚了，这个会已经开始了，知青们展示自己的特长，一个轮一个，吹箫说书谈自己的理想等等，有不少能言善辩的，有说城市怎么好的，也有说城市有过得不好的一面，这是曾玲说的。

    而且这位姑娘还越说越兴奋：“……我家里不是兄弟姐妹多吗？住的房子就是那种筒子楼，人多住的空间少，全家十几口人就挤在二十平方的屋子里，转身都难，而且经常饿肚子，我就下乡来了，果然吃得饱饭住的地方也大了，我说下乡好啊，真的好巴拉巴拉……”

    不少知青面色都变了，尤其是之前说大城市多么多么好的杨真，曾玲这不是打她脸吗？

    苗家村大队的姑娘就开口问是不是真的，曾玲就点头，这不就是事实吗？不说出来农村的人民就不知道了？不可能的。

    所以曾玲尤其坦然，不过她最后还没忘记道一句：“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没什么不好说的，但肯定不是人人都这样的，城里有很多过得好的。”

    不少姑娘提着心的同时，又放下了点心。

    “城市里的人民吃商品粮，不用天天下地干活，但他们同样要上班工作。”杨真瞪了眼曾玲，说什么胡话呢，城里哪里不比农村好？“这就是不同地方，要有不同的生活，每个人干不一样的工作，这样才成了国家，没有好坏之分的。”

    对啊，城里人不用下地干活，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农村人起早贪黑的吃不饱，还是城里好，曾玲那样的家庭情况只是少数，这就跟农村也有人吃好喝好一样嘛。

    而且知青们都想回城呢，大城市能不好？

    在场不少人心都乱了，苗青玉却觉得，曾玲可真是个有趣的真实的人。

    有曾玲做出来的事，接下来总是少了几分热闹，竟然早早散场了。

    苗青玉一开始挺好奇沈泰清会说什么的，但他竟然没有给自己安排节目，而是在另外一边给一些年龄大了还愿意过来认字的社员扫盲。

    这可真是……干得好！难怪苗家村大队的人对他感官很好。

    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因为苗青玉确定了一件事，苗青竹在看一个叫郑忠的男知青。

    虽然苗青竹很敏感，但她才十七岁，有些东西她是掩饰不了，或许她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但却瞒不过坐在她身边观察她的苗青玉。

    苗青竹跟郑忠？

    郑忠她有点印象，他似乎对郑秀萍有好感，不过这都是郑秀萍还没嫁给苗卫国之前的事，郑忠是七零年来到苗家村大队下乡的，当时对刚下乡的郑秀萍格外热心，帮了郑秀萍不少忙。

    这一点苗青竹不可能不知道啊。

    如果真像苗青玉所想的那样，那这个关系就真够乱的，她是真希望自己看错了。

    回去的时候，苗青竹依然沉默到底。

    “奇怪，不是青竹自己先说要去知青院的吗？怎么她表现得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从头到尾保持沉默，我还以为她今晚总应该说些话的。”送人回去后，只剩兄妹两人，苗卫平十分不解。

    苗青玉瞥他一眼：“或许她就是想看看想听听？”

    苗卫平恍然，觉得很对，就低声道：“对啊，青竹其实很喜欢学习，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一脸羡慕地看着你背书包去上学。”他就想到了三婶，顿时摇头。

    这说的就是苗青玉去公社上初高中了，苗青竹上完小学，苗三婶就不让她继续读了，说是女娃念那么多书没用，还不如回家干几年活就嫁人有用。

    苗卫平咧了咧嘴：“这些知青有不少高中毕业，最差的都是初中毕业，而且他们又是从大城市来的，见识确实比我们农村人多些，听听也好。”

    “最近公社那边怎么样？闹不闹？”苗青玉知道苗卫平最近几天还不止一次去过公社，所以低声问他。

    苗卫平看了看左右，没有人：“闹，怎么不闹？反正你记得上班别停下看这些，要不然又得发烧做噩梦，你要是怕，我就每天送你上下班。”

    黑暗中，苗青玉看不清苗卫平脸上的表情，但这一刻，她觉得苗卫平就是她哥，是亲的。

    “我看五哥你就是想有正当理由每天去公社逛，拉我做借口，哼。”虽然感动，但苗青玉还是想怼他。

    苗卫平也不在意：“嘿！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爸妈说好，那路不安全，要是你太晚回来，更不行。”

    苗青玉没有跟任何人说苗青竹的事，因为苗青竹并没有做什么，她只是看了郑忠几眼，没有动其他心思。

    所以她没有必要插手苗青竹的人生，毕竟她又不能为她负责一辈子，好赖都是人自己过出来的。

    隔天苗青玉没听到大队里有什么事，但到了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却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响声还有嘈杂的人声。

    苗大碗筷一放，抬脚就往外面走，苗妈也赶紧跟上，苗青玉嘴里喝着的糊糊还没吞下肚，就见到苗卫平“嗖”地一下吃完自己的晚饭，又“嗖”地跑出去。

    她吞下嘴里的糊糊，还有点愣，你们的动作也太熟练了吧。

    没一会儿，她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对两老道：“爷爷，奶奶，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慢点吃。”也不等他们回应，就飞快地跑了。

    苗青玉来得算晚了，只看到围着几圈人，中间也不知道有什么，只听到一些词语“小树林”“不要脸”“下贱”……

    瞬间，她就将这些词语串联起来，浮想联翩，不让人多想都不行啊，然后，她就听到了她爸苗大洪亮有力的声音：“你们若是正经处对象，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做那些偷偷摸摸的行径丢不丢人？！”

    “行了，大家都回家去，早点休息，明早还得上工，苗生，你家苗勇跟杨知青的事，你们尽快解决，这说到底是家事，别闹大了，也别丢了苗家村大队的脸。”

    苗生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黑红黑红的，但他反应也快，高声道：“苗勇跟杨知青亲事已经定下了，小年轻见个面怎么了？”

    立刻就有人发出阵阵嘘声。

    “苗生，那你家怎么不早点给我们大家说这个好消息啊，人杨知青也是个好姑娘，早点说对人姑娘的名声也好，你这遮遮掩俺的，还闹出这样的丑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小树林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婚事日子还没定，要等杨知青家回信，我们才好办亲事，我们家这是尊重杨知青，总要等商量好了日子才能给大家说，也好让大家都来家里热闹热闹。”苗生咳嗽了一声，镇定地说了这一番话，却绝口不提小树林。

    苗生爱面子，容不得自己的名声受损，苗勇闹出这样的丑事，也只有让他与杨真这个女知青尽快结婚才好让人忘记这件事，总不能让人说他教子不严。

    他这样说就堵住了不少人的嘴，毕竟这个说法也勉强能说得过去，京城离g省确实太远，若苗勇与杨真真的经过了苗生的同意，两人钻小树林一事，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至于苗生说的是不是真的，谁能去追究真假？面上说开了，私底下怎么说，那就是各人想法。

    苗大见此事有了结果，就没揪着不放，更没想过闹大，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既然是这样，我们就等着喝他们俩的喜酒了。”

    其他大队干部也赶紧出来打圆场：“是啊，这事也是好事，没必要闹大，杨知青……苗勇，你来说，你们是不是有了革命友谊？”

    苗勇被苗生踢了一脚，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拉了一把杨真：“是的，我跟杨真同志经过了长辈同意的。”就算不是，也绝对不能否认，要不然他们全家的名声就坏了，甚至也会坏了苗家村大队的名声，他爸绝对会打死他的。

    杨真却是觉得心慌意乱，但一想到郑秀萍现在过的好日子，她为什么不能呢？苗勇也不错，他爸苗生在供销社工作呢，等她给苗勇生个儿子，就不用再下地，能给安排个轻松工作。

    本来杨真还想吊着苗勇的，但今晚被人发现，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不能得罪苗生，那就嫁给苗勇！反正苗勇喜欢她，也听她的。

    这么一想，杨真心里的惊慌就被想象中的未来好日子压下了，三年了，她等不了了，谁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城？

    所以杨真全程保持了沉默，她这样的态度让大队的人都觉得没热闹看了，毕竟人没有闹起来，男女双方都认同了这门亲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都散了吧。

    苗青玉找到苗卫平，就跟在他身边，免得被人冲散了。

    但竟然还有这一出吗？这倒是又跟原著有出入了。

    看来不能将现实与完全对等，只能作为参考，本来该是傻子的苗青玉变成了她，那苗家的改变只会更大。

    知青们心情就很复杂了，杨真出事，知青们也得被牵连，现在事情平息，对他们影响就不大。

    一场闹剧似乎就这样结束了，但没想到还会有人跳出来反对，是苗勇妈，她听到消息现在才从家里赶过来：“勇子，妈不同意你娶她！”

    “胡闹！”苗生被这个婆娘弄得恼怒，他觉得在大家面前丢脸了。

    苗勇妈平时都不敢反驳苗生，这次态度却异常强硬：“我不同意！就不同意！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凭啥要便宜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知青，她是想我这个老婆子伺候她吃喝！贱女人！亏你还是上过高中的知青呢，我看就是你勾引了我家勇子！看我撕烂你的脸！”

    “啊！”杨真见过苗家村妇女打架互相撕扯，但她自己又没经历过，顿时就吓坏了，尖叫出声，推着苗勇挡在前面，四处躲避。

    苗勇脸上很快就多了几道抓痕，他不敢拦着他妈，也不能看着杨真被打，更不可能动手，只能可怜又可笑地夹在两个女人中间。

    大队的人都不想走了，走了的听到声响又掉头走回来，虽然只有手电筒的光照着，看不大清，但一个个的眼神好使着呢，哪里看不到苗勇妈打人？

    这谁敢上去拦着？刚才苗生可是说了，这是家事，苗勇杨真的亲事经过苗生的嘴那么一说，就是板上钉钉的，苗勇妈这时候才来，已经迟了，她可做不了苗生的主，就是闹闹杨真。

    苗勇妈本来就生气儿子被抢走了，又看到苗勇这样护着杨真，又气又委屈，对勾走了她儿子的杨真就更恨了，恨不得扇肿杨真那张脸。

    “作孽啊！我不活了！”苗勇妈舍不得再打了，也顾不得天冷地冻的，就坐在地上抹眼泪，这是真伤心了。

    苗勇就慌了：“妈，你别……”

    “勇子，咱不娶知青，谁不知道他们就想着回城啊，到时候她丢下你怎么办？妈是不放心你，是为你好，她又干不了活，难道以后还能什么都让你干吗？”苗勇妈说着说着，顿了下，“她跟郑秀萍好，谁知道她是不是想学郑秀萍哪！听妈的话，啊？她不是个好的……”

    被拉出来比较的郑秀萍心一跳，但这个时候她可不敢站出来牵扯进这件丑事，躲都来不及呢，但免不了对杨真生了怨怼。

    杨真恨死苗勇妈了，她捂着不小心被掐到的手背，太痛了，农村妇女就是粗鲁，都是疯婆子！她在心里诅咒苗勇妈，只呜呜咽咽地哭，一个劲地说着：“不是，我不是……”

    刚与杨真感情有了进展的苗勇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面上点头，却不以为意。

    “妈，爸已经同意了，我不能让杨真的名声坏了，不然我成啥人了？那是耍流氓，你听我爸的就行，而且杨真以后肯定孝顺你，你别闹了。”苗勇无奈道，他爸已经生气了，回家肯定要打人出气。

    苗勇妈身体一颤，咬着牙道：“勇子，你真要娶她？”

    苗勇有点不耐烦，但想想后面还得他妈帮忙张罗，怎么都得将他妈哄好了，就耐着心劝，声音低低的只有母子俩能听见：“是真的，假不了，妈你同意了是吧，别让我跟爸下不来台。”

    苗勇妈愣了愣：“那……”

    却不想苗勇按住了她的手，朝苗生的方向大喊：“爸，没事了，妈同意了，大家都听到了吧？我妈就是对杨真同志有点误会，现在她想明白了，谢谢大家关心，这是我们家的事，到时大家都赏面来恭喜我们！”

    苗青玉不由惊讶，苗勇很精啊，苗勇妈到底有没有同意了呢？没人听见她说。只能是就是苗勇自己说的，苗勇妈那态度，是绝不会想要杨真这个儿媳妇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说服。

    不过这个人竟然为了还未与他结婚的杨真就能不顾他妈的想法，也真是人才。

    “苗勇跟他爸苗生都是鬼精鬼精的，你别看他那个老实样就觉得他好相处了。”苗卫平跟苗青玉小声说话。

    苗青玉疑惑：“我真就以为他是个老实人，五哥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