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节
第四二零章 姻缘浅薄 风雪中归了第一庄,师徒二人还是没喝成老鸭汤。 不是家里没鸭子,而是秦氏已令人炖好荸荠梨汤,正打算给小暖送去。 于是,师无咎和秦氏母女仨围着桌子坐下,捧碗喝汤,放碗吃荸荠和梨块。汤熬得很入味,师无咎吃得满足,见秦氏和小暖红肿的眼睛,小草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和这精致暖和的屋子,心中不免感慨。 去年在青鱼湖边认识她们一家三口时,秦氏连付几文卦钱都要犹豫片刻。这才一年多的功夫,她们竟已腰缠万贯,转手便献出万件棉衣。若说这全是他徒儿的功劳,说出去哪个能信? 可这偏偏就是真的。 “说起荸荠,老道去年途径洞庭湖时,还曾在路边拔了几棵吃,那味道……”师无咎不想一家子如此郁郁的待着,便开嗓聊了起来,“真是终生难忘!” “这么好吃?”小草立刻问道,“道长爷爷,荸荠长什么样?” “就是丛生的几丛杂草,跟韭菜差不多,很不打眼。”师无咎吃了一个煮荸荠,才接着道,“滋味嘛,就是比这个多汁新鲜点儿,老道刚吃了一口就被那家的狗瞧见,汪汪叫着吓得老道脚一滑掉进泥沟,不只丢了好多铜钱,还被那家婆子好一顿骂。” 说完,师无咎还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大黄。 师傅去年犯天狗煞,到哪儿都被狗欺负,小暖不厚道地笑了。 “那您老后来咋脱身的?”秦氏也跟着问道。 师无咎得意洋洋道,“老道给那家姑娘算了一卦,只收了一半的卦钱。” 小暖眨眨眼睛,“对了师傅,您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说话很厉害的大眼睛姑娘……” “九清吾徒。” “徒儿在。”小暖立刻停住。 “你的声音太难听了,好好喝汤,好了再说。”师无咎吩咐道。 “……”小暖默默捧起碗,继续喝汤。 喝完汤天色已晚,秦氏命人收拾好前院客房留师无咎过夜。小暖送师傅回客房时,不晓得为何大黄也要跟着。 师无咎回头看了看,笑道,“这狗可了不得,声名比你大多了。” 因柴玉媛一案,大黄的声名响彻大江南北,当然比自己大多了。 “它跟着咱作甚?”师无咎问道。 小暖也不晓得,转头看小草。 小草笑眯眯的,“大黄很喜欢道长爷爷。” 见这狗在自己面前摇尾巴,师无咎在身上找了找,掏出钱袋子,把少得可怜的几枚铜钱倒出来装进袖子里,忍着心疼把钱袋递给大黄,“拿去吧。” 大黄立刻咬了钱袋乖乖回窝了。 小暖…… 待送师傅到前院后,小暖低声问道,“师傅,师姑那边好些了没?” 师无咎点头,“托你的福,马上要好了。” 道家弟子立了大功,师妹在太后面前说错句话那点小事儿,也就顺其自然地过去了。 “能帮上忙就好,徒儿还因为师门有难啥忙也帮不上难受呢。”小暖傻呵呵地笑了。 “你只要好好的,就是帮师门的大忙。”师无咎也笑呵呵的,“徒儿,那棉衣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嗯。不过我们对外说是我娘的主意。”小暖直言相告。 师无咎点头,如此甚是妥当,不过,“秦日爰那个身份徒儿需万分小心,莫引来欺君之罪。” 小暖点头,“师傅放心,妥妥的。” “乌家的事牵连甚广,你不要跟人乱讲,以免惹祸上身。”师无咎又叮嘱道。徒儿为乌家抱不平,他又何尝不是,可这等君王事哪是他们能议论的。 小暖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傅能观天象,您看什么时候能换天?” 师无咎脚下一滑,差点趴在炭火盆上烤了胡须。他镇了镇神,咳嗽一声道,“九清吾徒。” “徒儿在。”小暖乖巧低头,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个小丫头能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回去洗洗睡吧,明早随为师去乌家做醮仪。”师无咎吩咐完,见徒儿不甘的小模样,便又道,“天下事皆有因果定数,该来的总会来,你只需顺应天道便是。晟王柴严晟乃是你的福星,你日后多与他走动,对你的生意和运道都大有助益。” 三爷不光是她的福星,还是她的财神爷呢。小暖笑弯了眼睛,“徒儿知道。师傅,什么天道,徒儿该如何顺应天道呢?” 若是旁的弟子问他,师无咎须得费一番唇舌,不过九清问他,师无咎回答得异常干脆,“你随心所欲,便是顺应天道。” 她面相死中带生,乃是这世间的变数,吉凶难辨,亦无道可循,只能顺应她自己的心意行事。 这样也行?她这师傅当得是不是太水了?小暖呆呆地张着小嘴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师无咎接着道,“去年你拜师时,为师观晟王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徒儿若想嫁他为妃,还需仔细斟酌才是,莫做了赔本买卖。” 师傅又看出来了?小暖赶忙问,“师傅去年在湖边遇到徒儿,说徒儿姻缘近了,那个命定的人究竟是谁?” 师无咎捋胡须,“为师今年不算姻缘。” ……够狠! 小暖出来时还郁闷着,绿蝶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三爷派人给您送了一瓶药过来,说是治嗓子的。” 小暖接过冰凉的小瓷瓶,紧紧握住,师傅说了她随心所欲就是顺应天道,现在她就想嫁三爷了! 第二天,本来打算起来陪着师傅到乌家做醮仪的小暖,却头晕眼花嗓子痛,起不来了。 华郎中给她号脉开药后,师无咎叮嘱她在家休息,便穿上秦氏为他准备的棉衣,暖暖和和地去了乌家。 待到娘亲熬好黑乎乎的汤药端进来,小草的小眉头皱得比姐姐还厉害。 小暖屏住呼吸,端起药碗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小草立刻一颗酸梅,“姐快吃!” 小暖把酸梅含在嘴里压住药的苦味,尝尝地出了一口气,“这药苦的让我一辈子不敢生病!” “这样最好!”秦氏探手进去摸了摸小暖的后背,才放下心来,“没发热,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秦氏拉着小闺女到外边玩,留小暖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小暖本觉得不困,可闭上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后晌了,起来用过饭觉得嗓子也舒服了许多。 秦氏见闺女有精神了,才道,“书彦来了一会儿了,在外院等你。” [ ] 第四二一章 你的手给我,可好 一秒记住本站:m.97xs.( target="_blank"gt" target="_blank"gt)赵书彦终于回来了,他来找自己是要做个了断,还是此事已经翻篇了? 小暖站起来就往外走。秦氏却一把拉住闺女,镇静地给她整理衣服和发髻,又帮她披上斗篷,才叮嘱道,“能说少几句就少说几句,你的嗓子还没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小暖来不及仔细琢磨娘亲话里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便快步出了门。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正望着炭火发呆的赵书彦抬起头,扯起一抹温柔的笑。 小暖放下半悬的心,也跟着笑了,“小妹失礼,让大哥久候了。大哥何时回来的?” 这丫头的嗓子还哑着,赵书彦的声音不自主地柔和了,“昨日到的济县,妹妹可好些了?” “好多了,小妹高估自己的体力,才念一天咒就躺下了,实在是不中用。”小暖不好意思道,据贺风露说,她的几个师兄们连做三天道场,跟玩儿似的。 “你这不是因为念咒病倒,而是因昨日痛哭伤了情也伤了身。”赵书彦叹道。 小暖瞪大眼睛。 “昨日愚兄便在乌家,都看到了。”赵书彦轻声道。他见小暖伤怀本想过去安慰,可小暖被师无咎、晟王和乌桓等人围着,赵书彦竟然没有在小暖身边找到属于能立足之地,当时也倍感无力。 小暖惭愧低头,“小妹举止有失,让大哥见笑了。” “你那般伤心的缘由,你师傅明白,晟王明白,愚兄也明白。旁人应察觉不到,无须忧虑。”赵书彦安慰道。 小暖轻轻点头,“大哥,我心里憋闷。” “愚兄晓得。”赵书彦的声音依旧轻柔,“有什么话四下无人时再讲,当着众人的面,行事还需谨慎。” 小暖点头表示明白,自己因为一时孩子气,做出这等不计后果的事,也实属该打。她一人牵连着全家,牵连着绫罗霓裳上百号人,放纵不得。 “大哥,那日在天香楼,你……” 小暖还未说完,赵书彦便打断道,“小暖。” 这两个字他似是含在舌尖上,念得眷恋温柔,小暖听得发毛,立刻闭了嘴。 赵书彦见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心中思绪万千,捋了捋思绪,接着道,“先说正事。三爷是皇子,他便是再纵容你,怕也容不得你在他面前说圣上的是非。所以你在他跟前要收敛一二,可明白?” 小暖轻轻点头,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昨日她看着三爷身上的蟒袍玉带,才那么难受。 “你们献上寒衣,功劳需两分:一半在秦日爰,一半在你娘亲。依你之计应是秦日爰退后,将你娘亲推到人前,是也不是?” 赵书彦果然懂她,小暖点头。 “只两点你要记住:第一,你以秦日爰的身份出现时,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让人看出一点端倪;第二,无论何人问起,你和婶母一定要说是因为感念圣上恩德,才想出为替圣上分忧而献寒衣的主意。可明白?”这是赵书彦今天来的最大目的,他怕小暖看不清局面,陷入险境,把局面大好的一盘棋下乱了。 小暖心中暖意流淌,用力点头,“多谢大哥指点迷津。” 说完这件事,便是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了。 赵书彦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此番大胜,虽然有你和婶母献寒衣的功劳。但也是三爷尽力周旋才能快速将东西运到漠北,所以乌桓一定会承三爷的人情。你是局外人,都会因为圣上所作所为压了这么大的火气,乌桓只会比你更甚。所以愚兄推测,若是三爷打算谋天下,乌家定会倾力相助。” “观京中局势,能与三爷有一争之力的也只有正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三爷得了乌家犹如多了一条膀臂,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得看三爷如何打算。” “这是成者王侯败者贼的大赌,愚兄不愿你蹚这浑水。你我都是生意人,其中的凶险你心中当有数才是。小暖,三爷若志在天下,他必会娶能助他登位的武将或阁老之女为妃。三爷若输了,是死局;三爷为帝,你会被囚于宫中,成为他的七十二嫔妃之一;三爷若不为帝不出事,你也是他的侧妃或侍妾。无论哪种局面,你可甘心,当如何自处?” 小暖垂眸,赵书彦果然知道她选的是三爷,而且认真分析了她的处境,才来跟她说这些的。若是她冷静理智,退出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惜……她对三爷已经动了情。 话已说得如此明白,小暖却还垂眸不语,便知她已不能退出。赵书彦的心像被人用刀剜出来一样疼着,“你上次找愚兄,想说的便是你与三爷的事?” “这是其一,其二是想跟大哥商量寒衣的事儿,看是否还有不妥之处。”小暖抬头,真诚地道,“大哥,小暖从未想过要欺骗你。只是……动心了后小妹也……无法置身事外。” “你不是贪慕权贵的女子,他到底有哪一点比我好?”赵书彦不死心。 小暖摇头,“大哥样样都好,只是小暖待大哥如亲兄长,并无……” “你待柴严晟也是一样的!”赵书彦语气急切些,“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什么时候的事?” 小暖赶忙道,“起初小暖也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今年上元夜时为了抓贼,三爷握了小暖的手,小暖就觉得不一样了,觉得心跳得很快,是……喜欢他。” 当着赵书彦说这些,小暖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