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白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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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箐箐刚满百岁就做了白楼的负责人。这在均龄三百的国家里,算得上晋升比较快的了。 她做事负责又认真,从不以地位高卑而区别待人,这在整个白楼算得上独一份。虽然有时会带来麻烦,但也帮她避开了更大的风险,因此在历任白楼负责人中,她的任期是数一数二的长。 但哪怕她在白楼呆了近百年,也没见过这么特殊的角儿。 说她受宠吧,也不像。送到白楼的第一天就因为重伤被推进医院,休养半个月又被送回来。可回到白楼以后,二位少爷又对她不闻不问,这都伤愈快一个月,也没来见她。 可说她不受宠吧?更不像。整个顶楼都是她的,那可是少爷们以前的住所。吃穿挪用,全都是最顶尖的配置,甚至连女佣都配了四个。 可除此之外,又什么都不管了。有人搬弄口舌,妄议是非,也不会被处置。她的来历更是只字不提,有人说她是传闻里耍风弄雨的娇儿,也有人说她是供传闻里那位妒忌的工具。有人说她是金屋里藏的娇,传闻里那位太善妒,少爷们才不得不将她藏在白楼;也有人说她不过是个玩物,靠一张脸魅惑男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宠…… 林箐箐打听过她的身世。可情夫们也不敢妄下论断,只让她小心伺候,别得罪了人。 但林箐箐很确定,她就是传闻里的那位。 她与白楼的女人男人,或者女奴男奴们是不一样的。她没有那种,强烈的,抓紧一个贵人的迫切,她是安静的,沉默的,甚至是有点自如在身上的。 她喜欢阳光,经常会去花园里闲坐。耳边的议论声从不停歇,她也不曾表现出异样。 林箐箐有些钦佩她,便在闲暇来花园与她攀谈。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其它人就算心里有再多话,也不敢当着她说。 但韩贝——是的,这也是情人们不敢下定论的原因之一,他们没见过这位小姐的脸,只能从林箐箐的言语中判断是非。但哪怕是白楼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林理事的偏袒,都不能引起韩贝的情绪波动。她只平静地坐在那儿,喝喝茶,享受阳光,再看看戏—— 不远处的玫瑰花丛里栽进了一个男人,惹来其它人的瞩目。 “天哪……全是刺吧……” “真可怜……” 但没人敢大声指责推人者的不是。作为老爷子的新宠,向晚蓉再白楼的身份极高,哪怕是林箐箐,都要忍让两分。 “我说过了吧?再到我眼前晃,我就打死你!” 男人一声不吭地蜷缩起身体,沉默地承受着来自少女的拳打脚踢。 新宠欺负旧爱也是常事。其它人看了一会儿戏,慢慢也散了。 夕阳渐落,韩贝放下茶杯,难得的开启了话题。 “老爷子最近很喜欢年轻女孩呢。” “是啊。”林箐箐连忙笑着附和,“听说要专门开一所别馆,让这些女孩备孕呢。” “哼,谁让某个人是不下蛋的鸡?” 谁也不知道向晚蓉的耳朵怎么那么尖,所有人里独独听见了韩贝说话。她丢下挨打的男人,大步走过来,站在茶桌前,傲慢地肆意打量着韩贝。 “脸也不怎么样嘛!大少怎么会养着你啊?” 韩贝没说话。 她向来是这样,不与人争执。 林箐箐正要开口,向晚蓉突然丢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不过呢,某人也别得意,大少养不了你多久!你以为大少最近为什么不来看你?他正忙着相看各家小姐,准备结婚事宜呢!” 结婚。 对白楼的人来说,这是个糟糕至极的消息。 贵人的太太,或者先生,婚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白楼的人立威。轻则送走,重则打杀,这,是林家的规矩。 所以最好的贵人人选,不是未结婚的少爷小姐,毕竟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嫁给ta。最好的贵人,是已经结婚的老爷夫人,只要得了他们的喜欢,努努力,再加上一点时运,做个二夫人二先生,也未尝不可。 这消息太突然,林箐箐忍不住都变了脸色。但她知道这绝非虚言,向晚蓉近来很得老爷子欢心,说是向家女儿都易受孕,所以老爷子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招她去伺候的。她家世也很好,原本不用住在白楼,是她自己想来。 林箐箐原先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她知道了。 她向来是帮韩贝解围的。老爷子的女人如流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宠。反而是韩贝,作为两个少爷的心尖尖,一定得维护。 可现在——结婚? 别说出白楼了,她是否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见林箐箐被震慑住,向晚蓉得意地笑了声,伸手去抓韩贝的头发。她这样欺负过很多人,不觉得自己会失手,可韩贝只是随意地站了起来,就避开了她的手。 向晚蓉有点惊讶。但是没关系,她不会失手第二次。 “别!” 林箐箐从震惊中回过神,正看见向晚蓉举起高尔夫球杆,就朝着韩贝的头打了过去。她连忙起身去拦,向晚蓉不听,怪笑着把高举的球杆狠狠挥下,林箐箐眼看着那球杆就要落下,只能心一狠横在了两人中间,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哪怕自己挨这一棍,也不能让韩贝受伤!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韩贝,一定就是传闻里的那个人! 她闭紧了眼,身子却被人往后一扯,银灰色的头发在她眼前掠过,那向来安静的,从不与人争辩的女人一推一扯,就抢过了球杆,在围观者们的尖叫里,那根球杆朝着向晚蓉的肚子,狠狠砸了下去。 林箐箐捂住了嘴。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单方面的殴打,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冷酷的施暴。向晚蓉的惨叫声冲破了夕阳,弥漫在整个白楼。没有一滴血溅出,却比流血还要痛苦,那不是殴打,那是施刑。 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韩贝的表情全程都没有变化。她依然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直到向晚蓉躺在地上抽搐,她才丢开了球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闭紧了嘴不敢发出声音。 “麻烦你,林管事。”韩贝向林箐箐点点头,“这位小姐不能死。请给她叫急救吧?” 林箐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只记得,那天的月亮,比她见过的所有月亮都要大,要圆,要亮。 事情当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向晚蓉也没有再回到白楼。日子一天天地向前,林夏林寒依然没有来,韩贝依然常去花园,窃窃私语声小过一阵,就恢复了常态。 大约只有林箐箐有变化。她待韩贝更加热情,更加谨慎,以前她对韩贝,是商人对贵重货物的珍惜,现在待她,是真的把她当作了座上宾。 毕竟只有她知道,向晚蓉为什么没回来。她早就死了,死在那个月夜,林夏亲自去了医院,让她在旁边,见证了整场处决。 林箐箐无比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判断。她知道,如果那时她没有起身去拦,现在的她早已身首异处,更不会到手一套新房。 但有些事,不会因为向晚蓉的死而停歇。 大少要结婚的流言,在白楼里也越传越广。 终于,那一天来了。 但不是哪家小姐亲自驾临,而是韩贝被人带走。 “果然被送走了!我就说嘛,立威的规矩怎么可能因为她破例?” “果然是被推出来挡枪,除了第一天来,大少什么时候来看过她?” “哼,平时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可惜了,我还以为能看场好戏呢。” “就是啊,怎么没死呢?”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中,林箐箐的疑虑却更深了。 被送走?韩贝?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