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侯颖深呼吸了一口，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到外城的避难营看看情况，打听一下找人的门路，实在不行，就找一些交换物资或是人流量大的地方，拉几个大字看看能不能等到他们来找我们。” 此时此刻，他能想到这有这些了。 李轩辕有心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侯颖好似丝毫没想过他外甥朋友们已经遇难的可能性，李轩辕担心他太抱希望，万一落空会受不住打击，有心想提醒他让他提前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但话到嘴边之后却发现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能够轻易说出口了。 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别人的苦处，这种时候侯颖能有这样乐观的心态已经着实不简单，他还是别刺激人了。 两人到城外避难营碰了好几次壁，才算被人指点了避难营的管理处所在，凭借登记处领的临时身份证明，在避难营领了最末等的席位。 欺生是人类的通病，侯颖原本对安排的席位不抱什么希望，可到了地方还是被惊到了。 那是在一个多处破损的大帐篷里，走进去却不觉得冷，反而闷热，因为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酸臭的气味让人作呕！ 侯颖注意到这个地方老人小孩更多，只有一些落单的中年人和孱弱的年轻人，下饺子一样拥挤在这里，他们要找着下脚的地方才能穿过人群。而这里却反常的安静，幸存者们几乎不交流，对他们两个新来的也只是冷淡地看一眼，并不好奇也不打算和他们有任何接触。 侯颖听力过人，很清楚地听见一些神神叨叨的显得神经不正常的自言自语声，细听了几句才发现都是父母妻子全都变成丧尸的幸存者。 等到他们找到自己编号相对的席位时，饶是一直对这里脏乱恶臭的环境视若无睹的李轩辕也皱了眉。 只见写着他们编号的席位上充满了排泄物，侯颖到底是个爱整洁的普通人，当即呕了一声撇过头去。 李轩辕郑重地看向他：“还要住吗？” 侯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于是领着李轩辕再去管理处申请别的住址，在被拒绝后，只好先报名参加修建城墙的工作，趁着入夜前还有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加入搬运沙土的队列中。 在这里，侯颖总算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锁定了一个干活麻利又孤身一人的普通人，套了近乎，见对方不像城外那些幸存者一样冷漠，等到工作结束他们领了饭蹲在一起的时候凭借侯颖的交际手段已经能和对方说上话了。 这个普通人叫苏峰河，个子结实高大——比身高188的侯颖还要高一点。虽然说的也是康城话，但口音比软舌头的康城人要爽硬几分，应该是从北方南下在康城工作的南漂群体。 见他们两个年轻人初来乍到，问的也是一些基本情况也就没藏着掖着。从苏峰河的讲述中，侯颖总结出以下几点： 首先，叶城的幸存者人数不超过三万人，其中异能者还不到一千。内城里差不多有一万人，除了异能者及其家属之外，大都是从康城逃出来携带粮食的幸存者。 其次，叶城的管理层的派系复杂，但又意外地非常和谐，至少目前为止他们的决策还算统一。 在两天前清扫了叶城周围的丧尸之后，叶城上下的普通人和异能者都投入到了内城墙的建设中。异能者白天轮流执勤警戒，到了晚上再分批投入到建城墙的工作中，而普通人则因为前不久暴露出的、因灯光有限或疲惫状态建设的城墙不合格而被限制在了只能白天工作。 这是普通人现在获取食物的最大来源，计件算报酬，做得多获得的食物就更多。 但就苏峰河所说，像他这样身强体壮的普通人，早五点开工晚六点收工，一天下来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更别提别人了。一些普通人为了让家里的老人孩子吃上饭，只能拼命工作，城墙上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因度疲劳或饥饿缺水而从墙上摔死的安全事故。 最后，苏峰河还特意告诉他们，叶城的城外避难所在夜里已经发生多起失踪和杀人事故，让他们晚上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否则出了事或是被巡防的人发现，下场都会很惨。 侯颖满口答应，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借建设城墙的机会寻找王贺贺和姬耀。 等苏峰河吃了饭匆匆走了，李轩辕才低声道：“小心这个人，他保留了实力。” 第16章 一无所获 侯颖听李轩辕的分析之后才发现苏峰河的可疑点。 以李轩辕的眼力能从对方的出汗量和身体肌肉状况看得出，苏峰河还远不到体力的极限。 如此可见苏峰河并没有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拼死累活，侯颖和李轩辕都怀疑他身上有异能。但他却没有借此博得特权入住内城，反而藏头缩尾隐瞒了下来，其中必定有玄机！再联想到苏峰河说起失踪和杀人事故时警告的神色，两人都明白其中必定有大有文章。 侯颖想了想，还是和李轩辕决定两人分开行动。他凭借听觉异能者的身份在晚上内城墙上工作，而李轩辕则白天上城墙，两人双管齐下寻找王贺贺他们。 说罢，侯颖就找上了管理处，借由自己的听觉异能成功得到管理的许可。不过可惜他只能加入防卫队，在城墙上特定的地方放哨，不能随意走动，再没有交够二十五斤粮食或积满工分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入住内城的资格。 另外，管理者还因他加入防卫队而给他在避难营换了一个席位，但并不理会他们想让李轩辕也换一个席位的请求。见已经不能争取更多，侯颖便只好放弃了自己换得的席位，说了很多好话，又许诺了两天的异能者伙食，管理员才勉为其难地帮他们两人换了一个中等席位。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怎么也比原先那个末等席要干净宽敞一些。 第二天，异能者和普通人交接换班的当口，碰头的两人两人交换了一个神色，侯颖微微摇头表明了自己做完的无功而返。 众人拾柴火焰高，超过两万人日夜不歇的建设和土系异能者的加持，侯颖到达叶城的第三天，内城的城墙就基本落成了。 这三天时间里，他依然没有找到王贺贺和姬耀，连他们相关的信息都没有打听到。多番寻找无果，多少让他生出负面情绪来，心慌得厉害。 而在内城墙建设好后，叶城避难所的管理层并不急着建设外城城墙。不接着建城墙，不仅意味着城外的普通人将没有保障暴露在丧尸面前，更意味着他们失去了获得粮食的工作，这使得普通幸存者的情绪激烈，连连发生几次抗议暴动。 不久，叶城管理发出一条招聘公告：异能者带队出叶城收集物资，普通人有意者可到管理处报名，但凡参与者都有五十斤粮食水的报酬，出发前先发一半工资。 侯颖看到上面连死难者抚恤都没提到，五十斤粮食就要让人去卖命，实在是乘人之危糟践人命。 而且叶城这样一个国家粮仓，真的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养活这三万人？收集物资真的必须急在这一时？……不过是管理层玩弄权势的手段罢了。 但是已经对末世有了清醒认识的普通人，麻木地接受了这样不公正的聘用。哪怕他们都知道这一趟有去无回，他们若是不幸死在外面剩下的一半粮食也会化作泡影，但为了吃上一口饭，只能硬着头皮用命挣命！尤其是一些拖家带口的人，他们更加别无选择。 侯颖和李轩辕天没亮就等在报名的管理所外，那里已经有一些散坐在地上的在等候管理处开门的普通人队伍。 他们盯着每一个人看，侯颖更是不藏拙地激发异能听着是否他所熟悉的声音存在。但等到日上中天，熙熙攘攘的人群散了一波又涌入一波，他还是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侯颖捏紧拳头压抑着自己，李轩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会找到的。” 他这种现实主义的人都出言安慰，想必心里是已经认定了侯颖的亲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为丧尸，才会施舍一点安慰。事实上，他们这三天以来筛选过的人已经近两万，而看异能者们对王贺贺和姬耀的名字毫无所感，可见他们也不是那一类窝在叶城内城里龟缩不出的管理层中的人。 李轩辕已经觉得，他们遇难或者变成丧尸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五。 侯颖苦笑一声，也不接话，继续投入到搜寻之中。 耳边混杂的声音被分割得清清楚楚，有低咒声，有哭声，有哀求声，有叱骂声，老人的，大人的，小孩的，男的女的……过度的异能消耗让侯颖脸色发白，到了后来，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能听见的范围又扩散了一点。 尽管如此，等到登记处宣布明天再来的时候，他仍然一无所获。侯颖有些虚脱地跌在地上，脑中像长了一个刺一样的疼，没有操纵异能还是不断有或远或近的声音涌入耳中，引起一阵耳鸣。 李轩辕有些可怜他，把他拉起来，见他已经走不动路便纡尊降贵地把他扛起来走人。 “再等一会儿吧。” 侯颖说不出的难过和脆弱。 李轩辕脚步没停，告诉他：“明天再来。” 等到他们回到现在住的中等席位后，和大部分人一样今天只能饿着肚子，喝上几口避难所每日限额分发的饮用水充饥。 休息了一个小时，侯颖缓了过来，他对李轩辕道：“我打算出去看看，你呢？”他们初来乍到就投入了建城墙的工作中，李轩辕也没有在晚上在避难所活动过，知道他打算出去碰碰运气，也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和他一起行动。 两人躲过几次巡防队，从最末等的d区避难所一路探到上等的b区，这时候才有几个异样的声音传来。 侯颖明显怔了一下，李轩辕停下来看他，侯颖道：“好像是苏峰河在求救，我们过去看看。” 实在是苏峰河的声音充满恐惧，让侯颖无法无视。 走得越近，侯颖听得越清楚，苏峰河在哭诉的是：“几位大哥，我真的没有异能！你们搞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只是普通人，放过我吧……” 另有将近十个人的脚步声，侯颖和李轩辕躲在暗处看到果然有十个人五五成列，外衣上都有巡防队的标志。苏峰河被五花大绑，正被打头两人押着，脸上臃肿，全是巴掌印。现在他的下巴扭曲地下垂，显然是这些人不耐烦，卸了他的下巴。 防卫队的行动明目张胆，经过的那些帐篷里也没有人出来看情况，更别说救人。 侯颖和李轩辕这两天也培养出一些默契，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都同意了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那一队巡防队抓着苏峰河，一路带到了a区和b区避难营交界的紧挨着内城城墙的地方。两人远远看见他们挪开了下水道的井盖，井盖处有一道光线在防卫队打头两人脸上扫了扫，似乎是确认两人的身份，光线消失后，其中一人带着苏峰河跳下去，另一人尾随其后。 没过一会儿，那两个巡防队的人就上来了，跟着其他人离开，继续巡防。 两人看了一会儿，都没看到再有动静。 苏峰河否认他是异能者的惊恐让两人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如同苏峰河这样的被抓起来的人不止一个，或许……侯颖的亲人也在其中。 而且，可能性很大。 为了防止有和侯颖一样的听觉异能者在，两人用眼神和手势交流。李轩辕打了一个我下去你在原地的手势，侯颖坚决摇头。李轩辕只好让步，做了一个我先下的手势，又激发了一根藤蔓点了点侯颖，示意等他通知的时候他才能跟下来。 李轩辕从他们着地的声音已经的大致判断出井盖下的深度，用藤蔓把自己武装起来后，借助藤蔓悄无声息地跳入其中。 落地后，他并不急着动作，而是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声音。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里，并没有下水道该有的水声，只有微弱的风声从前方流动而来。 李轩辕感受了一下风的流向，基本确定这里虽然被人改造过，但还是保留了下水道原本建筑结构。再等了一会儿确定附近并没有守卫人，他才借着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借微弱的光线四周看了看，见果然和他猜想一致，这才送了一根藤蔓上去把侯颖接下来，又将井盖恢复原样，两人才往前走。 侯颖能听到的声音就更多了，他指了一个方向，示意那边有脚步声，两人轻手轻脚地追了上去。 叶城城镇区的地下下水道是一个整体的系统，分流的岔口非常多，如果不是有前方人的脚步声带路，他们必定要在里面兜不少圈子，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跟着走了有十多分钟，侯颖拉住了李轩辕，示意对方已经停下来了。 有电动门滑动开的声音，之后前方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就多了，苏峰河挣扎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大。 “哎哟，居然还藏着一个力量异能者，不简单啊。”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安静了一阵，应该是在给苏峰河做检查，接着依然是这个女人的声音：“给他来一针让他消停点，你去把消息送上去，看看上面把他定给谁。” “好的。”一个男人回答道。 随后苏峰河的呜咽声就停了。 侯颖面色凝重，见李轩辕给他打眼色问他下一步怎么做，便打了一个走的手势。 李轩辕带着他往回走拐进一个能说话的地方，侯颖这才用最低的声音说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情况，然后道：“看情况这里应该是个实验室，门也是用隔音材料做的，关上后里面的情况我就听不到了。不过，他们用这种过激手段不可能只是想收服异能者为己用，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看出来了。”李轩辕表情有点冷，对于这些人的行为非常反感，“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事不宜迟，我想趁着他们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动手。”侯颖先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道：“只是他们里面应该有不少异能者，还有镇定药品，我们只有两个人……如果只是混进去看看有没有我要找的人，你有没有把握？” 李轩辕想了想，摇头道：“正面对抗不可能，里面也肯定监视，要混进去成功率很小。除非我当诱饵——” “不行！” 侯颖想也不想地拒绝。 第17章 成功潜逃 “里面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如果不在乎异能者的命呢——就算要当诱饵也是我去，你是唯一的战斗力，不能陷在里头。” 诱饵是一个可行性比较大的办法，只是不能由李轩辕去扮诱饵，于是侯颖打算把自己推出去。 李轩辕没有正面拒绝他，只是说：“你的听觉异能不是秘密，他们显然对你的异能不感兴趣。” 他否决了侯颖当诱饵的可能性，见他还没死心，不由警告道：“你那个隔离异能我们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看来肯定很稀有，否则早就传开了。要是这个暴露出来，你进去绝对等不到我救你。” 侯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各自沉思，还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李轩辕建议道：“这里下水道系统的结构我大概已经清楚了，他们截断水流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你仔细听听，我们想个办法把水引进来，到时候找机会混进去。” 侯颖眼睛一亮，觉得非常可行。 两人再商量了一些细节，可惜对实验室和叶城管理层对异能者的企图完全两眼一抹黑，定不了具体的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凭借侯颖的听觉异能，两人很快锁定了三处水源最充沛的堵塞处。李轩辕堵塞墙上的最薄弱的地方凿开一个小口，等水流渗透进来，就找到实验室和他们预设破坏点中间的通道岔口，借用藤蔓攀上下水道水管，躲进视线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