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沈靖南越是这样，楚明哲越是心疼他。 直到沈靖南走进去，楚明哲还觉得自己胸口发闷，他在外面静静地发了会儿呆才走。 “南南来了，”奶奶今天的精神特别好，护工阿姨出去打饭了，她自个儿一个人躺在床上给沈靖南织着围巾，“昨天晚上奶奶看你唱歌啦！虽然一句都没听懂，但我们小南真是越来越帅了。” “下次唱个歌儿给奶奶，”沈靖南笑了笑，说道，“奶奶看，今天的向日葵是不是特别大。” “嗯，真漂亮，南南，你那工程师朋友来了吗？”奶奶看着这束向日葵说道，“怎么不进来？” 看沈靖南没说话，奶奶于是说道：“你们俩啊买的向日葵品种不一样哩。他买的比你买的大一些，包花的纸也是金色的，小南买的向日葵要小一些，包花的纸是淡黄色。” 沈靖南一愣，没想到楚明哲最近也经常来，于是说道：“他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 “哎，手术做了这么些日子，身上还是没劲儿，打个围巾都慢吞吞的。本想年前给小南的，但现在只能当生日礼物了。” 奶奶揉了揉沈靖南的头发，说道：“奶奶想快点好起来，下个月就能出院给小南做好吃的了。” “一年没给南南做饭吃了，南南好像长高了一些，就是变得更瘦了……唉，怎么年底了还这么忙呢。” “娱乐圈儿嘛越到年底越忙……”沈靖南呆呆地说道。 “奶奶才不管什么娱乐圈呢，小南如果受了委屈就别做啦！”奶奶笑着说道，“从小就没吃着什么好东西，别老想着我，要好好对自己、好好享受你的生活……” 后来奶奶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沈靖南都记不得了。 他突然很难过，不知道该不该把病情的真相告诉奶奶，又特别害怕，害怕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发了个呆在路口差点儿被车碰了，他刚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被楚明哲一把拽上了车。 “靖南，你走路看着点儿啊！”楚明哲皱起眉，心想刚才要不是自己刹车刹地快沈靖南不定怎样呢。 “明哲，是你啊……”沈靖南赶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楚明哲刚才心脏病都快让沈靖南吓出来了，忍不住就又凶了沈靖南一句：“过马路发呆出事儿了怎么办？！” 沈靖南没吭声，楚明哲车开了有一公里沈靖南都没动静。楚明哲本来也没在意，因为这小家伙平日里就不声不响的，结果他瞅了一眼车前镜，镜子里的沈靖南一脸泪痕，哭得也悄无声息、稀里哗啦，我见犹怜。 “小南，你……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楚明哲也有点慌神，他和沈靖南在认识了一年多，再怎么困难的境地都没见着沈靖南哭。 沈靖南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关系……不是因为你……” 沈靖南轻轻笑了笑，说道：“以前我朋友告诉我说，心诚则灵，我就很努力地去许愿、每天都在对神说：神啊，让我和奶奶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吧！” 沈靖南笑出了眼泪，转头看向楚明哲，说道：“可能我还是不够虔诚，你看，神根本没有听我说什么，我留不住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我不会走，”楚明哲一瞬间脱口而出，“我不会走，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 ☆、第9章 小南瓜的希望 沈靖南看向楚明哲，两人视线相碰，不约而同的都扭头移开视线、然后低头看向大腿。 车里一阵沉默—— 寂静给了沈靖南很多空间，以至于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他祈祷过无数次，希望楚明哲也能继续留在他的人生里，而现在，楚明哲却自己说出了这样类似承诺的话语。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楚明哲是喜欢自己的。 但实际上，这可能只是单纯的一句安慰而已。 究竟哪里不同呢？ 沈靖南猛然发现，从他提出“我养你啊”、楚明哲答应他开始，有些东西在他俩之间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很多话想问，却说不出口。 好巧不巧这时候，楚明哲的手机响了，电话是他妹妹打来的，楚明哲犹豫了一下按死了手机，楚咲语同志开启了夺命连环call模式。电话不停震动不停响，楚明哲余光瞅见了沈靖南，小南瓜那眼神儿，活活像个怀疑老公出轨的小媳妇儿。 楚明哲于是无奈地接起来电话，电话那头的楚咲语笑嘻嘻地说道：“他在你身边儿呢啊？” “……” “爸爸妈妈让我叫你回来，”楚咲语语气非常欢快地说道，“爸爸说你再不回来他就打断你的腿~” “我先不回去。” “哥哥哥！”楚咲语说道，“不回来可以呀，但你让我见见嫂子呗！” “不行。” “让我见见嘛！” “不行。” “你让我见见嫂子我就替你再压几天爸妈！”楚咲语开始摇自己的狐狸尾巴，“我会保密的啊！单纯好奇嘛。” “……不行。”楚明哲看了一眼沈靖南，心想楚咲语的确在应付父母这方面非常有能力，于是退了一步说道，“……再说吧，有机会叫你……” “你这么说就没机会了啊楚明哲！” 楚明哲按死手机，车里寂静了没有一秒，沈靖南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嗯，”沈靖南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好。我就过去。” 托这两个电话的福，方才还有些暧昧的气氛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打破了。 “明哲，你送我去我公司吧。”沈靖南小声说道，“老师说今天要把这周唱的歌定下来。” “好。” 楚明哲的心跳依旧比平常要快，但他也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两人一路鸦雀无声，车开到sp公司的建筑前，沈靖南已经平复了心情，他飞快地戴着口罩从车上下来，站在车窗前对着楚明哲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楚明哲桃花眼儿认真地看向了沈靖南，他平日里眼神飞来飞去放空有时会给人一种风流倜傥不正经的感觉，但这人定下来仔细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会那么轻佻，而是十分坚定，仿佛他的眼睛是个漩涡，正拖着懵懂小南瓜往里探索发现。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楚明哲说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唱的很好的，晚上见。” 沈靖南得到来自男神的鼓励心里暖暖的，但他一害羞就没话了，只对着楚明哲摆了摆手就落荒而逃，而楚明哲就这样一直看着小靖南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才缓缓发动了车子。 他还是有些担心沈靖南。 沈靖南的小身板儿一进sp公司大门就踩着她八厘米的高跟鞋从电梯口过来说道：“靖南你红啦！” 沈靖南对此并没有什么认识，就像他从不觉得自己长得好、也很少有身为明星的自知。sp公司这栋大厦高耸在h市，汇聚了全国的精英，沈靖南从进这个公司第一天起，就是一种仰望的姿态。 他并不知道，他已经是很多人仰望的目标了。 “啊？”沈靖南有点迷萌地睁大眼。 “节目火了，你也火了。”一边推着沈靖南进电梯，电梯里就他俩俩人于是继续说道，“不仅子虚乌有的负面言论都被压下去了，而且媒体现在清一色的都在期待你之后的表现。微博的水军公司搞定的，电视台的话……是楚总又帮我们了吧。” “啊？”沈靖南小金主有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说道，“可能……吧。” 笑眯眯地一掌拍到了沈靖南的后背，说道：“年轻人好好干，顺势而上！” 沈靖南看着这么高兴，也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好的。” 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一项一项核对，说道：“对于下周要唱的歌，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唱首中文歌儿，我奶奶听不懂英文。”沈靖南诚实地回答。 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挺好的，摇滚开场，之后抒情曲引起共鸣……一会儿问问老师的意见~” 时间紧迫，这个一周比一次、一共六期就结束比赛的节目，并没有给选手们很长时间去准备。所有选手定好了曲目就要抓紧时间去练习，因为周日又要再战。 他们三个人讨论了一下午，最终敲定了《思念》这首著名的催泪神曲。而这也是沈靖南的意思，这首歌他有太多东西想要表达了，而这首歌就是一个完美的媒介。 “靖南会什么乐器吗？”肖老师说道，“这一轮你淘汰的风险很小，我建议可以多方面发挥，这样比较吸粉儿。” “会一点点钢琴。”沈靖南犹豫地说道，“不过没有专业学过，也很久没弹了。” 弹钢琴已经是十三岁之前的事情了，奶奶年轻的时候做过音乐老师，沈靖南两三岁的时候就经常听奶奶弹钢琴，后来奶奶教会了他，祖孙俩就一起弹。那是沈靖南生命里最无忧无虑的十年，后来父母走了，钢琴也卖了，家不像家，生活却要继续生活。 肖老师嗯了一声，让出钢琴旁边的位置说：“钢琴很适合这首歌，你来，试一下看看。” 沈靖南坐到了钢琴前，仔细回忆起了《思念》这首曲子的曲调，单手弹了个旋律。他手生，但从两三岁开始就受到奶奶熏陶的音乐细胞没那么容易就忘记了，弹钢琴已经成为了一种长在他骨子里的能力，甚至没有曲谱，他就能大概弹下来任何听过的曲调。 激动地在钢琴旁说道：“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沈靖南右手弹了几句，又加上了左手，他细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动，虽是许久没摸过琴，但他演奏时的灵气却不减分毫。这首曲子的曲调有着浓浓的忧伤，跳动的音符就这样在音乐教室里回旋起来，清脆的琴音干干净净，就如它的演奏者一样纯粹。 “可以。”肖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加上吧。” 沈靖南于是乖乖从钢琴前起身站好，说道：“我会好好练习的。” “这首歌要注意情感投入。”肖老师把琴谱给沈靖南，“练习之前要酝酿好感情，上周唱得不错，早点回去休息吧。” 为了方便沈靖南练习，在送沈靖南回公寓的路上就悄么声声给沈靖南买了个钢琴，等沈靖南到家门口的时候送钢琴的也到了。楚明哲还没回来，家里只有蛋蛋一只猫，这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摆在了客厅里，沈靖南突然有些感慨的想，如果奶奶在家里，看到钢琴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沈靖南轻轻弹了一个音符，就知道这钢琴价值不菲，但执意要把这钢琴当作礼物送给沈靖南，沈靖南拗不过她就收下了。 “姐姐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努力练琴努力练歌！”笑眯眯地说道，“加油啊靖南，我看好你！” 无论多少次，听到这种鼓励，沈靖南的心里总会暖暖的。 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已经三十五岁，婚前带红过四五个当红艺人，也算是经纪人圈儿的小神了。沈靖南是她婚后复出之后带的第一个艺人，也是楚明哲为沈靖南选的经纪人。有时候沈靖南会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但从未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点不高兴，而是一直鼓励他。 生活总不能总亏待你，总有一些人会给你希望。即便是父母无法再陪伴自己了，沈靖南想他们也许也在远方注视着自己的成长。《思念》这首歌，也许很多人都无法读懂每句歌词，但沈靖南却用自己的整个青春明白了这种希望和绝望并存的想念。 如果这是奶奶生命中最后的日子了，那么每首歌他都要好好唱。他要让奶奶记住自己最帅气、最努力的样子，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我要过得好一点，快乐一点，”沈靖南对自己小声说道，“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人都走了，房间重归寂静，客厅开了一盏小灯，沈靖南闭了闭眼，手指轻放在琴键上，开口唱到：“我喜欢点上夜里一盏星光，” “幻想满月如你的脸庞，星辰如你的眼睛，” “只要还有一双眼，就能与天空里的你对视，” “即便我们不在一条路上，但我感谢拥有你的过往，” “不习惯没有你，思念凝成一滴滴热泪，” “我回忆里的你，一定也在想我吧。” “愿你发现自己的翅膀，展翅翱翔，不要辜负太阳，” “我会乘风破浪，扬帆起航……” 楚明哲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昏黄的灯光下，有些单薄的沈靖南坐在钢琴前一边弹琴，一边轻声吟唱。他唱得声音不大，但每一句歌词儿都像是有了灵魂，直击人心，就连蛋蛋也很安静地坐在沈靖南脚下的地毯上摇着尾巴听歌。 楚明哲轻轻关了门，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弹钢琴的沈靖南，他能感觉到沈靖南依旧没有被打倒。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自己的小南瓜即便拥有无数次痛苦的经历，依然是他爱的那只永远打不倒的小南瓜。 他想一直陪着沈靖南去面对未来。 他不会让沈靖南一个人去面对未来的艰难险阻，他爱的人，他会努力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