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谁也不知道，跟台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现在的直播间一片混乱。 直播导演正在用对讲机喊，“3号摄像机，往黎旻正前方推进一点！你老是拍她后脑勺做什么？！” “1号机往后慢慢移，对，就这样，机身别抖！” 导演看了一圈觉得比刚才好多了，松了口气，“ok，估计黎小姐还要哭一会，进广告。” 5分钟的广告倒计时完成，影后还没哭完。 10分钟过后，总算有点止住的意思。 期间林达集团各楼盘广告插播n次。导演心想着，回头一定要问林总多要点广告费。 台上依然没人上前催黎旻，包括主持人。笑话，谁敢在投资公司总裁的求婚仪式上指手画脚？他们今天的出场费都是他给的好吗？ 倒是很多女记者哀怨地看着黎旻，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知趣，让她们男神一直跪着！ 脑中一片空白的黎旻哭了好一会，才接受正在被求婚的事实，她抹了把眼泪，咧着嘴唇说：“好。” 这个字听在林泽笙耳里，仿佛有回声。 他刚才还没这么紧张，拿出戒指时，却怎么也对不准她的手指，黎旻用手抠了抠他的掌心，他才稳了稳心神给她戴上，在心里松了口气。 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晃了一下，对准他的镜头也跟着颤巍巍晃了一下，黎旻连忙搀住他。 林泽笙抱歉地对镜头笑笑，“跪太久，腿麻。” 李晏在旁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对搭档说：“不行，我的女神告别单身，今天的晚会我主持不下去了，我得回去找个角落哭一哭，后面半场就交给你了。” 女主持听完翻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中文生涩地说道：“忍着，自己接的活，跪着也要主持完。” 黎旻听这两人的调侃，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晏看到她笑，终于正常了些，“黎小姐今天拿了影后又被求婚，真是人生赢家，黎城不知道碎了多少少女心，请说几句吧。”然后故意沉思了一下，对大家说，“你们说，这到底算是得奖感言呢还是求婚感言？” 有人喊着：“都算，都算！” 黎旻走到主持台前，林泽笙已经回到刚才的座位，台下第一排的正中，静静地面对着她，深蓝色的西装显得他没有平时那么严厉。 她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叫黎旻，除了这个名字，我什么也不是，而这个名字，包含了太多人的努力。除了感谢剧组和导演，还要感谢我的故乡斐济，感谢斐济的那两条海鳗，才让我在天堂般美丽的地方，认识了你。”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大概听不懂海鳗的故事，但是这不重要。不知道谁带头鼓掌，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今夜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他第一次跟我见面时，是在海上。那时候我船上的仪器坏了，他为了安慰我，给我讲了个关于数字的段子，我至今记忆犹新。9对3说，我除了你，还是你；4对2说，我除了2，还是2。后来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其实还有后半段。” 林泽笙大概也没想到黎旻会把他当时讲的莫名其妙的笑话记到现在，他下意识握着双手，大拇指摩挲着，如果丁秘书此刻在电视机前，肯定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意思，他们老板有点紧张。 林泽笙坐在一群男星中间居然丝毫不逊色，林达集团执行总裁的光环反而显得他更有魅力。 黎旻微笑看着他，“后半段是，1对0说，我除了你，一切都没有意义；0对1说，我除了你，就是孤独的自己。我记忆中，最美丽的事，是遇到了你。” 摄像头马上切换到林泽笙，只见平日从容不迫的林总，在全场羡慕兼祝福的掌声中，终于露出动容之色。 如果有个女孩在全世界面前对你说，我除了你，一切都没有意义。我除了你，就是孤独的自己。你会怎么样？会不会像他这样，努力忍着，不让眼里的东西掉下来？ 有句话说，男人哭了，就表示他真的爱了。 不甘寂寞的李晏见缝插针地问，“刚才黎小姐说到最美丽的事是遇到了林总，那么您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呢？” 黎旻想了想，“最深刻的事，大概是初来中国时，被一个老太太碰瓷。” 很多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李晏马上问：“那么最遗憾的事呢？” “最遗憾的事……”黎旻的笑容开始有点恍惚，“我最遗憾的事，是从没见过我妈妈。” “妈妈，如果您此刻在收看，我想跟你说几句。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努力，努力站在最高处，站在所有人看得见的地方，现在我做到了，你还认得我吗？认得当初抱过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吗？还记得那个婴儿的头顶，有块心形胎记吗？你给我留下一颗心，但是你把自己最珍贵的那颗心带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用的是最纯正的斐济当地方言，她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评委席的某处，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眨，免得里面的液体滑下来，但是不眨又怎么样呢？？眼眶终究盛不住那么多水，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她平静地抹了抹，仿佛那不是从她眼里掉下来的。 “啪嗒”一声，第一排的评委席有人打翻了茶杯，一个穿着低调的女人不停地跟旁边的人说sorry。那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明明是室内，却戴着一副遮光镜，最奇怪的是，其他评委面前都有席卡写着名字，只有她没有席卡，可能是主办方按她的要求没有放，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拿掉了。 这位评委身上透着一股从容的气场，她镇定自若地扶起打翻的杯子，只有离她近的人才能发现，她的手似乎有点抖。 现场因为黎旻刚才说的话而沉默着，他们所了解的黎旻，是个乐观开朗充满正能量的女孩，却没想到原来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所有人一时有点唏嘘。 再看黎旻，她依旧直勾勾看着这位评委，倒是台下的观众略有点奇怪，也都转头看向那位女评委，除了林泽笙。 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位女评委现在的脸色肯定很不好，他低着头笑了笑，恐怕明天所有的娱乐版面都要炸翻天了。 黎旻的目光直直看着那位女评委，“妈妈你知道吗，爸爸在等一个人，一直在等。可是我知道，那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他最终等到的，肯定是绝望。可是我从来不敢跟他这么说，因为让他有点念想并且快乐地过日子总是好的，哪怕这点念想真的微乎其微。” 女评委的手终于开始发颤。 摄像大哥后知后觉地把镜头给了那个女评委。 台下略有些年纪的人一阵震惊，这不是神隐已久的制片大咖邹巧蓉吗？ 黎旻说完这番话，看到邹女士已经有离席的架势，她不免觉得有点可笑，脑中想起唐糖无意跟她说过的话： 【据说这次的评委有些特别，其中一位评委这几年已经淡出娱乐圈，是主办方好不容易请到的。 【据说对外保密，只知道是位女士。而且这人很奇怪，好像特别不希望人家知道她名字，连住宿都用的经纪人的身份证。】 呵呵，到底是对外保密还是不想让某几个人知道呢？这几个人里面，包括爸爸吗？包括她吗？ led超大显示屏上，有人细心地发现，邹巧蓉的相貌居然跟黎旻有八分相似。虽然娱乐圈里连完全不搭界的男女明星都可以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但是此时此刻，没人会单纯地以为是撞脸。 场内，年纪大的人开始倚老卖老地低声对小辈扫盲，这位邹女士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原本也是一线演员，后来退居幕后成为制片人。 她眼光毒辣，投资过的每一部电影，都刷新了影视界的票房纪录。可是就在这位邹女士事业最风光的时候，却突然宣布退圈，然后跟国内一个石油老板结婚了，结婚两年男方出轨，两人协议离婚，邹巧蓉也不知去向，渐渐淡出公众视野。 有人感慨着，真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女人。 而这次电影节，主办方能请到这位昔日的金牌制片作为评委，确实出人意料。 只有清楚其中隐情的人知道，是主办方林达集团的丁秘书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请出来的，丁秘书代表了谁，自然不用多说。 ☆、第48章 小蝌蚪找妈妈 第一排的另一端坐着林泽笙，林总今晚求婚成功，心情和身体无比舒畅。他在一片哗然声中回想起，当时让丁秘书区找邹女士的情景。 丁秘书隔着一个太平洋气若游丝地跟他汇报：“老大，我好不容易找到邹姐的住处，给她打扫了一个礼拜的卫生才换来跟她说一句话，但是人家问我跟黎小姐有什么关系，找她干什么，我就回答不上了，呜呜，这个邹姐的脾气好大啊，我不想继续在这里打扫卫生了呜呜……您要是再不过来，就只能看到一个累死的小丁了。” 林泽笙一阵无语，“我不是让你先去摸清楚她的住处等着我过去吗？你去给她当苦力干什么？” “你没说啊，你就让我过来找她啊！……所以我白当了一个礼拜的家政阿姨是吗？” “也不是白当，你平时运动少，就当锻炼了。那你这几天住哪了？” 丁秘书吸了吸鼻子，“这个邹姐虽然看着凶，但是心地还算好，给了我一个客房住。” “你现在回房间躺着，她让你干活你就说自己病了，等我过去再说。” “行。” 林泽笙本来也没打算让丁俊一个人去请邹巧蓉，他处理完手里的事情，马上飞了过去亲自拜访，没想到他过去只说了一句话，这位邹女士就出山了。 思绪到这里就断了，台上台下僵持了许久，邹巧蓉终于扛不住黎旻直勾勾的目光，低着头急匆匆走了，旁边还跟着她的经纪人。 黎旻也觉得无趣，回到林泽笙旁边的座位。 喝完半瓶水，她戳了戳旁边的林泽笙：“快交代，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功不可没。 林泽笙仿佛做错了事情一般略低着头，“在澳大利亚的凯恩斯。”距离斐济极近的城市。 黎旻晃了晃神，“那么近啊……她怎么会跟你过来？” “我跟她说，你想过在斐济生的那个小女儿吗？威尼斯电影节可以看到她。她就来了。” 黎旻低下头，抠着手上的钻戒，喉咙一阵难过。或许爸爸根本不知道，他要等的那个人，一直住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林泽笙捏了捏她的手，“别再哭了，你今天掉了太多眼泪，明天眼睛要肿了。” “谁想哭了，都怪你，惹我哭还怪我。” “……好，都怪我。”某人想安慰几句，“你听过我们中国有个童话故事吗？” 黎旻抹了抹眼泪，好奇地看着他。 可是某人的安慰技能好像从没点亮过，于是说出来的话变成：“听过《小蝌蚪找妈妈》吗，我觉得你们挺像的。” 黎旻愣了愣，转过头，她觉得自己更想哭了。 …… “你再哭，摄像机都不敢过来了。” …… 晚上，黎旻跟邹巧蓉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坐了会，林泽笙在旁边等她，他难得看到一向洒脱的黎旻居然有点矜持，一开始母女俩都是沉默，到后来总算开始正常交流，她脸上的神情也从紧张慢慢变得自然。 林泽笙心想，那个斐济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 邹女士临走时看了一眼林泽笙，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只有三个字，却包含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理解的含义。 林泽笙客气了一句，“阿姨接下来什么打算？” “出去旅游几个月，然后回来继续工作。” 黎旻插了一句，“您不去看看爸爸吗？” 邹巧蓉没出声，带了墨镜离开了。 黎旻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真潇洒。”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黎旻觉得很累，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 林泽笙送她回去的路上，黎旻问他，“你住哪个酒店？” “你终于想起来问我了。” “……” “跟你一个酒店，就在你隔壁。” 酒店门口，林泽笙下车后，忽然在她耳边说：“过几天我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有人走过来，林泽笙把她拉到酒店外的一个角落，然后看着她，“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