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丁素素因为情绪太激动，平时又娇生惯养，体力很快耗尽，唐璜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精力消耗完，人也就安静下来。 叶扶桑缩在角落，低着头，身上满是斑斑血迹，一头长风乱的不成样子，满脸的惊恐和未干的泪痕，眼眶里的眼泪还在打转，手脚都在打哆嗦，一看就知道被吓的不轻。 唐老老太爷来的最晚，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然后想起让人把他送到医院，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阿骓怎么了？我们家阿骓怎么了？” 丁素素突然就跳了起来，指着叶扶桑尖叫：“是她！是她杀了阿骓！是她！” 叶扶桑惶恐的抬头，眼泪的惊恐一览无余，她眼泪汪汪的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真的跳下去……对不起，对不起……”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滚，她不是有意的，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从来不知道他会真的跳下去。 唐老老太爷哆嗦着腿走到叶扶桑面前，“小姑娘，我一直以为把阿骓交给你放心，你真是……” 唐老老太爷的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慌的周围的人急忙围过去扶住。 叶扶桑哭着说：“老祖宗，我真的不知道他会真的跳……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他是吓唬我的，我没想到……” 唐老老太爷以往的神采奕奕已经全没了，代替的是一脸的苍老和无助，“本来还一直说，等阿骓的孩子出生我再死……如今看，不敢指望别的，就盼着他自己能好好的。阿骓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也没什么活着的意思了……” 哭了一会，又是叹气又是痛心，人好的时候自然觉得训两句骂两句没什么，可现在唐骓生死未卜，其他什么都是浮云，就盼着人在就行。 缓了好一会才问：“你跟阿骓说了什么？” 叶扶桑张张嘴，满脸泪痕的，声音低哑的说：“我跟他说分手……” 唐老老太爷听罢，不由叹口气：“真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丁素素仇恨的看着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在她身上咬一口才解恨，她好好的儿子，竟然因为她跳楼！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扫把星，唐骓要是有点什么事，她一定跟她拼命。 叶扶桑低头，“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 唐老老太爷沉默半响，才说：“阿骓要是没事，你就趁着这次的机会走吧。这不能怪你，只能说阿骓没福气。”顿了下又说：“只是，阿骓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 下面的话唐老老太爷没说，可谁都能猜到下面的意思，即便不是她亲手推下去的，只要唐骓出事，唐家就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唐老老太爷心里更多的是后悔，当初他就不应该插手，要不然阿骓也不会做这种傻事。都怪他，真的都怪他啊，以为是为阿骓好，结果到头来是这样的结局。 唐璜过来拉着唐老老太爷的手，说：“老祖宗，别这么说，阿骓肯定没事，赵司机说他摔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楼下花园里的树上，有个缓冲力，他一定会没事。” 叶扶桑睁着眼，耳朵里听不到更多的东西，盯着手术室的灯，耳边是人嗡嗡的说话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人突然一窝蜂站起了，对着一个方向迫切的喊：“阿骓……” 她一激灵，人瞬间就清醒，然后她听到医生对唐家等在外面的亲属说：“……万幸没伤到内脏，不过眼角的伤很严重，再偏差一点左眼就会失明，左腿和双臂骨折……” 脸上大大小小的划痕已经没人再去在意，大家听到的是唐骓保住了命，丁素素喜极而泣，捂脸就哭起来。 叶扶桑站在人群后面，在听清医生说生命没有危险的时候就觉得全身放松，脑子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了，意识逐渐模糊，她急忙靠着墙，无法控制任由身体下滑，身体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皇少泽是小五人帮里最先得到消息的，他急匆匆的赶过来，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唐骓已经被推了出来，唐家人围着麻药未过陷入昏迷的唐骓，个个脸上都是庆幸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唐骓生命没有危险，只他们身后最角落的地方有个人正安静的躺在地上。 皇少泽知道唐骓安全后，直接过去一看，疑惑的蹲下，“叶扶桑？” 她没半点反应，一看就是非正常状态，皇少泽抬头对着唐老老太爷喊：“老祖宗，她晕了！” 然后他伸手把人抱起来，对着穿白大褂的人就喊：“医生！” 他的动静惊动唐家人，转身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扶桑就这样昏了过去。 唐璜急忙喊：“医生，救人！” 十几分钟以后，唐家人被一个消息激活，医生给他们传达了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巨大的惊喜，叶扶桑有孕。 唐家对叶扶桑的所有怨气因为这个消息瞬间消失，一个个激动的不知所以。 唐老老太爷坐在唐骓的病床旁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久久未动，然后长长叹口气，感慨似得说了一句：“真是……孽缘啊！” 唐家愿意放人，结果她怀孕，这就不是唐家不放她走，而是孩子想留住妈妈。 叶扶桑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就觉得精神不济，脑子慢慢想了一遍，突然就想到了唐骓，想起来了，他没事。 她睁开眼，入眼看到的就是唐骓爷爷和奶奶两只笑眯眯盯着她看的脸，声音里还带着丝讨好：“小姑娘，你醒了？” 叶扶桑被吓了一跳，她急忙坐起来，唐骓的爷爷和奶奶伸手就按：“别动！千万别动！就躺着！” 叶扶桑不明所以，她坚持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也躺在病床上，急忙揭开被子就要下来：“爷爷奶奶，您们怎么在这？”按理不应该是陪在唐骓身边吗？ “你别动！就躺着，”唐爷爷笑眯眯的说，“阿骓没事了，不用担心，你安心养身体就行。” 叶扶桑摇头：“唐骓没事就好，我没事。”说着又要下来。 唐老老太爷坐在轮椅上，慢慢被人推了进来：“听他们的，先躺着吧。” 叶扶桑一看到唐老老太爷，整个人都老实了，她沉默了一会，然后乖乖坐到床上，重新躺好。 唐老老太爷示意人把他推过去，看了看她的脸色，才说：“你怀孕了，医生说大约有六周。” 叶扶桑整个人被这个消息击蒙，呆愣了一会才说：“不可能！” 六周？她认真算了算，六周的话，也就是说她当初以为肠胃不好的时候，就是怀孕初期的反应？明明一周之前月事还正常，怎么就怀孕了呢？ 叶扶桑伸手抓着头发，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那么注意，怎么会怀孕呢？ 唐老老太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小姑娘自己根本不知道，叹气：“医生的话，容不得我们不信。” 叶扶桑抬头看他，“老祖宗……” 唐老老太爷不容置疑：“把孩子生下来，唐家不会亏待你。” 叶扶桑开始掉眼泪，拼命摇头：“不……” 唐家注重的就是孩子，哪怕今天怀孕的不是叶扶桑，唐家也一定要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唐老老太爷等她情绪稳定了一点才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可这世上，公平的事又有多少？我现在就算有心放你走，可孩子怎么办？别哭，现在孩子还小，你哭一哭没事，会把孩子的福气哭没了。孩子想留你，谁都赶不走，要是你生了孩子，孩子都还想走，那时候唐家谁都留不住你。” “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那么多，没有寸寸贴心的，不管是我们唐家，还是其他人家。有的人为钱，有的人为权，而我们唐家，为的是子孙。”唐老老太爷感慨似得说：“我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也知道你会不高兴。可我没办法，这是我们唐家一直求的孩子。而且，还是阿骓喜欢的人。小姑娘，说硬话会伤你的心，说软话又怕你做傻事，已经有一个傻子了，我真不希望你当第二个傻子。” 叶扶桑低头抽泣，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突然有人告诉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她本能的觉得神奇，同时也觉得惊恐，孩子是个离她多遥远的生物，从来没想过她肚子里也会有个小孩。 她伸手抚在肚子上，其实那里一片平坦，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就是潜意识里想要护着。她怎么就怀孕了呢？ 低头沉默了一会，半响突然抬头看向唐老老太爷，眼里一片慌乱，想起什么似得说：“我吃药了！我之前一直呕吐，我以为是肠胃炎，我吃药了，孩子会不会有问题？怎么办？我真的吃过药的……” 唐老老太爷说：“不管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唐家都养得起，只要你生出来就行。” 叶扶桑沉默下来，她缓缓的靠向后面，低头不再说话。 唐老老太爷看她的样子又觉得不忍，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要她怎么样呢，叹气道：“你别觉得老祖宗心狠，唐家缺子孙，可能就是老一辈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天的事，才会这样。知道对不起你，让你年纪轻轻就生孩子，可孩子来了谁都没办法。我都答应让你走了，结果你的孩子留你，我没办法。他也是一条性命，生出来以后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你忍心就这样舍弃？” 叶扶桑瞬间哭出声，反驳：“我没这样说，我没说不要他……我就是……就是……” “我知道你还不适应，这么年轻，谁想被孩子困住？”唐老老太爷保证似得说：“你放心，没人能困住你，不管是阿骓还是孩子，你生下来以后，想干什么都行，和以前一样。至于孩子你不用操心，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带，请十个八个保姆的钱唐家请得起，你想他了就看看，你想工作了就工作，没人拦得了你。” 叶扶桑抽噎，眼泪直往下掉，唐骓奶奶拿手绢擦：“哎哟，不哭不哭，你现在哭了，以后孩子也爱哭了。为了孩子好，咱不哭哈。” 唐老老太爷拍拍她的头：“好好养着，别的事你不用操心。可不能再哭了。” 叶扶桑的手脚都还在发麻，半响她乖巧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听到了。” 唐老老太爷叹口气，让人推了轮椅慢慢又出去了，唐奶奶就在旁边跟她说话：“小姑娘啊，你别心急，医生说你身体素质不错，休息休息养养就行。” 年轻，又是个性格温和懂得保养的姑娘，身体素质自然不错，唐奶奶笑眯眯的说话，就怕她突然又哭起了。 叶扶桑陷入长久的沉默，心里满是不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走下去，按照唐老老太爷的话说，她生下孩子就能过自己的生活，可她要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她可以一走了之，孩子怎么办？难道她要把自己的孩子让别人养，成为第二个叶扶桑？ 她伸手抱住头，唐家肯定是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只是孩子生下来以后该怎么办，她完全没有头绪。灌上唐氏的姓，唐家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子孙流落在外，是不是她以后都要和唐骓捆在一起？ 一想到唐骓那个个性，叶扶桑就各种抓狂，世上怎么会有唐骓这样的人？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怎么就让她碰上了？ 傍晚时分，外面突然传话过来，说唐骓醒了，一个劲的吵着要找叶扶桑。 叶扶桑刚吃完东西躺下，眼睛还没合上，听到这样传话，也没说别的，坐起来重新穿上外套就准备过去。之前满身是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她现在穿的是医院的病号服。 唐奶奶就抱怨：“那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媳妇？桑桑都睡下了。” 叶扶桑只笑笑，直接跟着人过去，推开病房门，看到唐骓正在闹，声音老远就听到了：“……我不信！我不信！你让桑桑过来！她过来我才信……” 说话的声音还有点哑，一听就是刚醒不久，躺在床上压根不老实，分明就是故意折腾逼人家喊她过来。 叶扶桑走进去，看了眼唐骓，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唐骓的样子都不能看了，就露了一只眼出来，另外一只眼被包起来，脸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大多涂了消毒的酒精，脖子被固定住，当初展戎脖子受伤的样子现在搁他身上了，胳膊腿都上夹板的上夹板，打石膏的打石膏，其中一条腿还是被吊在半空的，两边就是各种仪器的线管和点滴架，猛一看就跟科学怪人似得。 这是没伤到内脏，要是伤到内脏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了。 看到叶扶桑，他瞬间消停下来，眼巴巴的瞅着她，那模样又可怜又可恨又可笑，叶扶桑慢慢的在他旁边坐下来，一个医生外加两个护士赶紧趁这个机会上去，把被他整掉的仪器扣和针头什么的重新固定。 唐骓吸吸鼻子，他又不是没知觉，身上到处都疼，不在自己家人面前装可怜专门往叶扶桑面前装，可怜巴巴的看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桑桑，你别不要我……” 叶扶桑被他吓都吓死，这就是她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疯子类型，他说不要命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不要命，叶扶桑是怕了他，真的怕，这以后他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唐家还不得继续说是她害的？ 她挣扎在认命还是反抗两条选择之间，只看着唐骓没说话，是不是她以后每天都要面对着他随时随地把自己气死的脸？想想那种场景，有点难以接受，可她没有第二路走，把孩子打了？说实在的，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负责，她狠不下那个心。 唐骓努力把他木乃伊似得手往叶扶桑手边放，结果那手打了石膏，比一般的胳膊粗不知道多少倍，还是个纸筒形状，根本不听话，磨叽半天都没摸到，唐骓急了，又开始抬头想看看她手在哪里，结果医生护士就着急：“唐先生，您别动啊！” 叶扶桑暗自叹口气，伸手主动握住他的手，他感觉到以后就消停了，抓着就不撒手，“桑桑……” “我没不要你，”叶扶桑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叹气，她就是个心软的傻瓜，明知道越是这样就越是给他希望，可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我不过跟你说了两句气话，你就当真了。” 唐骓愈发觉得委屈了：“我以为你说真的，你真不要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叶扶桑被他这话吓的胆寒，她现在知道他说这话不是像人家那样说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之前他说类似的话叶扶桑压根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没办法不信。 “别瞎说，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叶扶桑说：“以后别死不死的，那以后人家跟你开玩笑都不能开了？要是有人开玩笑说我喜欢他，你还信了？” 唐骓反驳，眼泪啪嗒的说：“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谁。” 叶扶桑笑笑，说：“我当时是为了气你，骗你的，哪有喜欢谁？”顿了顿，又说：“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人？骗你的话你就当真，你是傻子么？三岁的小孩都比你耐骗，”拿纸伸手给他擦眼泪，没多温柔，嘴里说：“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呀？也不觉得丢人？” 唐骓顿时心满意足，不撒手，嘴里问：“桑桑，你不会搬走了是不是？咱俩还住一起对不对？” 叶扶桑点头：“嗯，我本来就没打算搬，说了骗你的，谁让你老惹我生气？” 唐骓立刻发誓保证，“桑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这话叶扶桑也就听听，他的保证一毛钱都不值：“嗯。” 突然又想起什么，唐骓突然大喊一句，“桑桑，你是不是怀孕了？” 叶扶桑愣了下，然后又点点头：“嗯。” 唐骓顿时笑的仅有的一只眼眯成了缝缝，本来挺帅一小伙子，结果弄成这样，笑的一点都不喜人，看着还挺磕碜。 叶扶桑不忍直视的移开眼，“累不累？要不你再歇会？” 唐骓赶紧摇头：“一点都不累，也不疼！桑桑，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 主要怕她骗他，万一她走了他也不知道，还没法去追。 当然，叶扶桑的示弱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