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冷无情的抉择
锦衣卫诏狱。 冷无情身着一身官服，从任狂风的囚室中走了出来，在通道上镇守着的锦衣们见了他，连忙走避不迭，因为他此刻的脸色就象锅灰一般，黑得令人发悚。 冷无情刚才又被左车臭骂了一顿。 关于任狂风的事，左车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发飙了，但方才居然在这么多锦衣卫的面前对他破口大骂，让他颜面尽失，还是第一次。 冷无情做锦衣卫已经二十五年有余，从朝歌城最底层的一个诏狱狱卒做起，凭借着无数次的屠杀、行贿、出卖、背叛以及对当权者的奴颜婢膝，再加上自身的武学天赋，他混到了现在血煞司地级神捕以及烨阳城卫所千户的位置。 当烨阳城镇抚使夏攀龙以及副镇抚使金启华死后，他本来应该是最有资格接替他们两人成为烨阳城锦衣卫最高指挥官的人。 然而，并不是！ 左车一声不响地就接管了烨阳城锦衣卫的所有事务，成为了代镇抚使！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没有任何的铺垫，没有任何的事前通知，左车就任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安抚，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左车生来就是统领烨阳锦衣卫的最佳人选似的。 冷无情很不忿，许多下属也为他鸣不平。 但即使是面对如此的不公，他还是一言不发！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谦和与忍让，而是因为整个烨阳城都在神策军的控制之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实力不够时，话再多都是放屁。 锦衣卫是直属朝廷中枢的武装力量，所以即使是在灾变之后，锦衣卫司官的任命都需由朝廷钦点……或者说要由太子钦点更准确一些。 “左车只是暂代而已，没关系的。” “太子相信的只有我们。” “想当初跪拜太子之时，他就曾立下誓言，此生永不相负，永不背弃。” “太子是一个念旧情之人，他绝不会……绝不会的……” 信仰的力量是无限的，尤其对于一个虚无得连自己都怀疑的人来说。 冷无情一直在等。 他原以为会等到的，会等到太子颁给自己一张任命状。 结果，他等到了。 确实是一张任命状，盖的还是皇帝的印玺！ 但……这张任命状是颁给左车的。 “……着烨阳城神策军行军大总管左车，兼任烨阳城锦衣卫镇抚使一职，旨意到达之日起生效，钦此。” 纵观整篇圣旨，皆是对左车的褒颂之词，拟旨之人以极其华丽的词藻充分肯定了左车这么多年以来的丰功功绩，并且大力赞扬了左车英明神武的决策以及高风亮节的高尚情操…… “这什么狗屁圣旨？！”冷无情在心中痛骂道。 当时，跪拜在镇抚司大堂内一同听旨的冷无情每听一句，心就如同被刀捅一下似的，他的心仿佛都在滴血，他那只未瞎的眼睛里充满了被背弃之后的愤怒与无奈。 即使趴伏在地上，他的四肢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在颤抖。 圣旨宣毕，左车站在高台之上接受众人的恭贺，笑声洪亮而得意。 冷无情也笑了。 他带领着一众手下向左车高唱颂词，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不满的神情。 只不过，此时的他心中已经做了一个抉择！ 出了烨阳城镇抚司，冷无情没有回卫所，而是直接去了城中的恒丰票号。 恒丰票号是全天下最大的票号，钱庄遍布天下，他们号称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恒丰票号。 口号虽然有些狂，但他们受得起这个名声，因为即使在灾变之后，他们的承诺与服务也没变过。 随着尸鬼围城，城邦之间的联系越来越难，但恒丰票号的业务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增强了不少，他们现在的汇兑业务几乎无孔不入，不仅民生百业皆在彀中，便连朝廷给各城邦下拨军饷的业务，以及各城邦向朝廷缴纳税钱的事都由他们给承包下来了。 他们的实力很强很强，但到底有多强，没人能够准确地知道，因为他们不与任何势力为敌，也不与任何势力结盟。他们永远保持中立，只做生意，不问政事。 冷无情是恒丰票号的大户了，他在恒丰票号开的账号，每年都有近千万银子的流水进出，有许多人给他汇过银子，他也给许多人汇过银子。 他能从一个佃户儿子混到现在这个位置，钱，帮过他很多次。 “钱能通神”这句亘古哲言，他一直都记着。 来到恒丰票号在烨阳城的总号，冷无情径直来到了他们招待贵宾的茶室。 茶室的掌柜一见冷无情，立即满脸堆笑地招呼他坐下，给他端上一盏今年的雨前龙井之后，掌柜笑问道：“冷大人，请问您有何吩咐？” 冷无情啜了一口茶，头也不抬地问道：“老何，我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您稍等，我先去账房看看。” 何掌柜回来之时，手里拿着一个算盘，一本帐簿，还有一叠票据。 账簿是冷无情专属的，票据亦是。 “您账上还有一千四百三十五万七千九百三十一两九钱白银，今年的息钱共计……” “好。”冷无情打断了何掌柜的话。 “我要汇一笔钱到赤嵌城，不知是否可行？”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的汇水率有些小变动。”何掌柜的笑容一直没变过，就象一副假脸似的。 所谓汇水，就是汇钱的手续费。 “多少？” “不带话的，一成。带话的，三成。” 一成也就是汇一万两银子，要付一千两的“汇水”。 所谓带话是钱到了对方账户之后，那个地方的银号会找人通知对方，不带话，则是钱到了，他们不通知，你自己通知。 现在各城邦之间很难通信，一些商人之间的重要信息往往会通过银号来传递，虽然带话的价格贵到飞起，但对于那些一掷千金的大商贾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好，我要带一句话。” “明白，请冷大人写下您的话。”何掌柜递过来一张纸。 冷无情拿起桌上的朱笔，信手写下了十七个字：“风沙大，城中玉蝶兰价贵，已囤货，趁早入手。”写完之后，他随手递给了何掌柜。 何掌柜看也不看，便将纸卷起，塞入一个小铁筒中，用蜜蜡封口，然后在封口处盖上恒丰票号的印章。 趁着冷无情喝茶的空当，何掌柜已经填好了票据，在最重要的汇款金额以及收款方账号上，他空了出来，然后问冷无情道：“汇多少？汇给谁？” 冷无情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何掌柜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商业笑容，轻叹一声道：“三十万两。汇到赤嵌城本部东区的金记兵器坊，收款人便是那里的司徒掌柜。” 异地汇兑的起步金额是十万两银子，但金额越大，到账时间越快，票号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是业内的潜规则，谁都懂！ 冷无情希望这句话越快带到越好，所以他选择汇三十万两银子。 何掌柜一笑道：“好，好。我记下了。” 冷无情在相关票据上签字画押之后，便离座往门外走去。 临出门之际，他还不忘回身对何掌柜再叮嘱了一句：“话一定要带到，要快！！” “明白。我们恒丰办事，您请放心！”何掌柜一边答应着，一边躬身送。 出了票号之后，冷无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天，虽然天空阴沉沉的，但他却觉得晴朗无比。 其实刚才的那笔钱是汇给司徒圣的。 司徒圣曾经参与到关家灭门惨案，也曾在蓝田郡勾结草军开挖流沙银矿，是一位“非常活跃”的官僚！ 司徒大人的仕途其实是从烨阳城主管刑律的按察使开始的，后因为“官声颇佳”，高升至蓝田郡任郡守，灾变之后，蓝田郡全郡皆被妖魔攻陷，司徒圣便逃至赤嵌城投靠了原涛！ 冷无情与司徒圣共事多年，感情不错，也曾经合作经营过不少生意，银钱上有颇多来往，但之后各为其主，倒是少了一些联系，特别是灾变之后，更是如此。 他写给司徒圣的那句话，其实是一句暗语，意思是：“任狂风与玉摇花皆在我手上，赶紧与我联系！” 他的这句话难免有夸大的嫌疑，但如果不这样说，就凸现不出自身的价值，在这年头，如果没价值，连狗都不如！ 冷无情发觉自己又多懂得了一些人生哲理。 嗯，现在心情不错，先去喝个花酒再说。 他施施然地朝着城中最奢华的妓院走去。